送走了风风火火、带着一车牵挂奔赴东北的老父亲,方仲文回到略显空荡的书房,才觉得一颗心稍稍落定。
老爷子那执拗劲儿上来,谁也拦不住,只希望路上一切顺利,到了东北别给青阳添太多麻烦才好。
他揉了揉眉心,准备处理一下案头积压的文件。
目光扫过桌面,忽然看到了一个被压在下面的、略显朴素的信封。
信封上的字迹,正是儿子陆青阳的。
这封信是前两天和家里报喜的信一同寄来的,但信封上单独写了“父亲亲启”。
当时老爷子在场,情绪激动,方仲文没来得及细看,就顺手压在了文件下面。
“盼云。”方仲文拿起信,对着走进来收拾茶杯的妻子示意了一下,“青阳单独给我写了封信。”
“哦?单独给你的?”丁盼云好奇地凑了过来,“这孩子,跟你这个当爹的还藏小话了?快看看说什么了?是不是缺什么又不好意思跟家里开口?”
她本能地以为儿子是私下向父亲求援。
方仲文没说话,用裁纸刀小心地划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
信纸是普通的稿纸,但上面的字迹清晰有力,内容却并非丁盼云所想的诉苦。
他先是快速扫了一眼,眉头微微挑起。
随即,他放慢速度,逐字逐句,神情专注地读了起来。
越往下看,他的眼神就越发锐利,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手指无意识地在信纸上轻轻敲击着。
丁盼云在一旁看着丈夫变幻的神色,心里更加好奇了:“怎么了?信里说什么了?看你这样子,青阳遇到难处了?”
“不,不是难处……”方仲文缓缓摇头,目光依旧没有离开信纸,声音带着惊讶:“这小子……这小子在跟我谈……风向。”
“风向?”丁盼云更糊涂了。
“嗯。”方仲文终于抬起头,将信纸递给丁盼云,指着其中几段,“你看看这里,还有这里。”
丁盼云接过信,顺着丈夫的手指看去。信的前半部分,陆青阳先是问候了父母,再次确认了沈茉怀双胞胎的好消息,并请家里放心,他定会照顾好妻儿。但后半部分,笔锋一转,谈起了他在乡下的“见闻”和“思考”。
陆青阳在信中写道:
“父亲,乡野虽僻,然民智渐开。社员们于劳作之余,亦常聚而议论时事。近来,尤闻‘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之论,于田间地头,竟也偶有提及。此风虽微,然其意甚明,宛如冰河之下,暗流涌动。儿观此论,直指核心,破旧立新之意昭然,或为将来开新局之先声?”
“儿在生产队,尝试以集体之力,兴办一二副业(温泉、大棚、加工),本为改善社员生活,解老弱生计之忧。初时亦有顾虑,恐有‘不务正业’、‘重副轻农’之嫌。然观其效果,集体增收,社员得益,人心凝聚,干劲倍增。此等实践,是否亦可视为对‘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之一种探索?是否符合‘实事求是’之精神?”
“儿愚见,此风若起,自上而下,或如春雷惊蛰,届时,束缚或解,活力可期,父亲身处中枢,信息通达,不知对此风向,可有更深体察?儿身处基层,亦当审时度势,顺势而为,力求为集体、为乡梓谋一可行之发展路径……”
方仲文看着妻子阅读时脸上露出的惊讶和些许茫然,感叹道:“这小子……眼光毒啊!他人在乡下,这政治嗅觉,比我们很多在机关里的人都要敏锐!”
方仲文的目光继续在信纸上移动,当读到陆青阳关于“未来可提政策建议”的部分时,他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眼神中充满了震惊!
这部分的论述,虽然依旧保持着谨慎的语气,但内里蕴含的洞见,却像一道道惊雷,在他这个身处中枢、见惯风浪的人心中炸响!
关于土地活力,关于市场流通,关于社队企业……
这些和他刚刚收到的上面的风声,都有相通之处,也不会流传到外面去。
问题是这些明明还是上层没有下达的指令,却被儿子全部洞悉了,这儿子,可当真是不得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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