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行景,齐…策遇。”风无疾缓缓念出来,只觉得这名字还有些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
“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啊。”齐行景收回目光,看向外面灰暗的天色,乌云密布。
蓦地,他转过头,看着身旁红人,声音清朗。“风姑娘,这是你我第二回见面。”
“你要再陪我一会儿吗?可以给你摸摸雪奴哦。”
风无疾刚要回答,便听青年轻声道:
“毕竟,你不会再踏足善安寺了吧。”
青年声音如雅风,很轻,无怨意、无杂色。
风无疾微微抬眸,一片梧桐叶也在此刻轻轻地落下,不偏不倚,正至肩头。
她侧目,翠色正映琉璃。许是被眼前繁花似锦和一片琳琅翠色迷离了眼眸,风无疾竟然鬼使神差地开口:
“可能,还会有第三面。”她听见自己说。
被风雨席卷的翼州城内,阡陌街巷上几乎无人踏足。有人仓皇避雨,有人悲从心来,但也有人在柳暗花明中的垂影下对饮。
待雨稍稍微小了些,风无疾与齐行景告别,离开了善安寺。临走前,他还给她拿了一把油纸伞。
风无疾打着伞,静静地走在无方园内。青梅酒入口酸甜,但奇怪的是后劲十足,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买来的。
萧瑟的背影,独自立在道上。
有了闲置的时间,才能静下心来去思考。
如果不出她所料,赵容一死必是岳英所干的。毕竟,昨夜她与岳英在幽径之上说话,可是察觉到了有人一直藏在暗处,偷听二人讲话。
这藏着的人,正是赵容。
岳英所说的人名是重要信息,赵容并没有听见,但风无疾听到了。
当年的春闱会试,二皇子晟王殿下想要让自己的人入仕,进官场。但那年的春闱舞弊一事皇帝查的极严,二皇子没这个本事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在其他地方做手脚,所以就想到了偷梁换柱。
也正因如此,他选上了当年春闱会试得取前三荣誉的岳云飞。
岳云飞家中贫苦,是翼州人士,而翼州离当年春闱会试的地方——隐远城远的多的多,他连路上的盘缠都是凑来的,带了几块干馒头就上了路。
费尽千辛万苦来到隐远城参加春闱,他最终的成绩也确实没白辜负他一路的辛苦。
可是,命运二字何其坎坷?
在公布榜单的前一夜,有人找上了缩在路边歇息的岳云飞。
来者只说晟王殿下有请,带岳云飞入了晟王府。
相传,晟王殿下宅心仁厚,嫉恶如仇。
所以,彼时的少年怀揣着对王室的憧憬,带着满腔的热情,像初生牛犊般,怯懦地踏入府邸。
那是岳云飞第一次见到如此广阔的府邸,那里的每一件物品都是能要他几十条命的昂贵价格,他想,这可能是他这辈子都只能看一眼的东西。
见到晟王的那一刻,他膝盖一软,毫无骨气的就跪了下去。
“草民岳云飞,叩见晟王殿下!”
可他却没看到,身前的王在他跪下时眼底划过的一丝嫌恶。
晟王挥手示意仆从扶他起来,带着他进入了正殿。
他先是告知了岳云飞的成绩,是榜首耀眼的前三甲。
初听到此消息时,岳云飞先是不敢置信,随后是激动,他只感觉全身发热,亢奋的几乎欲死。
他的寒窗苦读有了结果,他的未来,即将是一条光明大道!
但晟王再开口时,却浇灭了少年的满腔热情,唯余惊惧。
晟王拿着一张纸,递给岳云飞,说:“若你同意,拿着这张纸,去找第二个人的,他保你余生至少不再愁吃穿。”
……
一片的死寂。
很久很久,久到天荒地灭。
岳云飞面如死灰,终究是颤抖的伸出了双手,接过了那张纸。
然后,他一点点弯下膝盖,弯下脊梁,将额头紧贴地面,狠狠地叩首,砸的他头脑发昏,砸的他头破血流。
“草民岳云飞,谢过晟王殿下!”
可他分明是清醒的。
可他,分明是清醒的。
岳云飞浑浑噩噩地走出晟王府,手中还不忘攥着那张纸。
他想:
这张纸上,第一个人名是幸运的吧,能不费吹灰之力,夺了少年的光明。
这张纸上,第二个,是他余生的希望,将是他的再生父母。
他也想硬气一回,将纸撕个稀巴烂,跟晟王说出那拒绝的两个字,可看到晟王身旁的侍卫握上腰间的佩剑时,他瞬间清醒了。
他硬生生的把那两个字咽回肚子,哪怕目眦欲裂,也要咽回去。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只要有拒绝之意,竖着进来的人,就能横着出去。
他不能死,家中还有年迈的父母,他此行将家中所有积蓄花光了,若等不到他归家的父母,该怎么办呢?
尊严值什么钱,勇气值什么钱,寒窗苦读又值什么钱!
强权之下,都是个屁!
运气,才是王道!权势,才是王法!
所以,少年一点点弯下膝盖,但每弯一寸,都是心在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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