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阳城的冬天像口冰窖,西北风卷着雪粒子往脖子里钻。安禄山窝在节度使府的火炕上,身上裹着三床狐裘,手里捏着封密信。信纸边角被炭火烧得发焦,右下角印着范阳卢氏的狼头徽记,墨迹在火光下泛着暗红,像没干透的血。"瑶光赤,龙蛇起,磁鼎现世正当时。"他用短粗的手指摩挲着信纸,肥厚的下巴压在胸口,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震得房梁上的积雪簌簌往下掉。
"报——!卢家三郎求见!"门外亲兵的喊声被风撕得零碎。门"吱呀"一声开了,卢奂裹着件玄色大氅走进来,肩头还沾着霜花,靴底踩在青砖上"咯吱咯吱"响。他伸手拂去眉毛上的白霜,从怀里掏出块巴掌大的磁砂板,板面上隐约浮现出潼关守兵胸口的狼头族徽:"节帅,五姓七望的磁傀作坊已按您说的,全藏在佛寺地宫。这是最新的样图,您看这关节处的铜轴......"
安禄山没等他说完,猛地推开窗棂。外头的雪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只见北斗第七星瑶光通红通红的,像颗掉在天上的炭火,把雪地都映成了暗红色。"天意啊!"他转身抓起桌上的酒坛,仰头灌了一大口,酒液顺着虬髯往下淌,滴在磁砂板上滋滋作响,"传我的令,让田承嗣把磁砂甲给曳落河精兵全配上,三日后祭旗发兵!老子要让李隆基那老儿瞧瞧,什么叫天命所归!"
二十里外的幽州大营里,篝火映红了半边天。三千曳落河武士围坐在帐篷前,借着松明火光往皮甲里缝磁砂。这些从新罗运来的磁石碎末细如沙粒,在火光下泛着幽蓝色的光,摸上去冷冰冰的,还有股子铁锈味。田承嗣骑在马上,用马鞭敲打着一副刚缝好的铠甲:"都给老子缝结实了!这玩意能吸住唐军的箭矢,比你们老婆还贴心!"说着他张弓搭箭,"嗖"的一声射向铠甲,那箭杆果然"噗"地粘在甲胄上,尾羽还在那儿直颤。
与此同时,长安大明宫紫宸殿内,李琰盯着案上的八百里加急文书,手指关节捏得发白,几乎要掐进紫檀木案里。上官婉儿端着药盏站在一旁,盏里的汤药冒着热气,却掩不住她脸上的病态苍白:"陛下,王忠嗣大帅已在洛阳截获二十船磁砂,安禄山的谋反图谋......"
"图谋?"李琰突然暴怒,抬手掀翻了药盏,褐色的药汁泼在墙上的《禹贡》九州图上,"他都给曳落河装备磁甲了!你知道幽州细作怎么说?那些铠甲能卸去三成箭矢!"他抓起潼关守将段秀实的奏折,重重拍在桌上,"还有这些门阀士族,竟敢把磁傀作坊藏在佛寺地宫!当朕的律法是摆设吗?"
婉儿蹲下身收拾碎片,指尖不小心被瓷片划破,渗出的血竟是靛蓝色的。她忽然按住心口,那里的梅花烙印正烫得厉害,像有团火在皮肤下烧。就在这时,萧绾绾的冷笑声从殿柱后传来:"姐姐又发病了?要不要求陛下把龙泉剑借你镇镇邪?省得哪天突然暴毙,还赖在我头上。"她穿着一身红绸子衣裳,腕间戴着串磁髓镯子,走动时叮当作响。
"你给朕闭嘴!"李琰抄起桌上的砚台砸过去,萧绾绾轻盈地一闪,砚台"砰"地砸在龙纹柱上,崩出个拳头大的凹坑。婉儿趁机抓住李琰的衣袖,指着墙上的星图:"陛下快看!北斗七星的轨迹,竟和骊山地宫的磁鼎方位重合了!"她用指尖蘸着自己的血,在残纸上画出北斗的形状,那血珠竟像被什么吸住似的,牢牢粘在纸上,勾勒出清晰的星轨。
殿外突然传来杜蘅的喊声:"陛下!大事不好!"老学士跌跌撞撞跑进来,怀里抱着个铜铸的浑天仪,仪上的铜圈"叮咚叮咚"响个不停,"太史局测得瑶光星犯紫微,这是......这是臣弑君之象啊!"李琰盯着浑天仪上泛红的瑶光位,忽然想起《汉书·天文志》里的那句话:"瑶光赤,天子危。"后背顿时冒出一层冷汗。
汴河码头这边,大火烧了整整一夜,把河水都映得通红。王忠嗣赤脚站在及膝深的冰水里,裤腿卷到膝盖,脚底被碎石子硌得生疼。他握着陌刀,劈开最后一块烧焦的磁砂板,火星子溅在脸上,烫得人直皱眉。李光弼蹲在一旁,从焦黑的船骨里抠出一片龟甲,上面的纹路被烟熏得发深:"大帅!你看这上面刻的,像是徐福东渡的船员名录!"
杜蘅举着油灯凑过来,老花镜滑到鼻尖上。龟甲上的蝌蚪文在火光下渐渐显形:"齐人徐巿携磁鼎三尊,沉于泗水、蓬莱、瀛洲......"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手捂着胸口直喘气,"怪不得倭国细作死死盯着泗水!原来他们想找的不是周鼎,是徐福藏的磁鼎!"
"报——!上游漂来七艘空船!"一个亲兵跑过来,声音里带着颤音。王忠嗣趟着水过去查看,只见那船板上满是深深的抓痕,像是有人临死前拼命挠出来的。货舱里散落着些磁砂凝结的人形,有的还保持着攀爬的姿势,手指缝里还嵌着磁砂。李光弼用刀尖挑起半幅旗帜,上面绣着范阳卢氏的商徽:"这些畜生!竟用活人运磁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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