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已至,天地间那根无形的弦骤然绷紧。
第三十二根信芽顶端的叶脉边框,原本模糊的轮廓在这一刻变得如墨线般清晰。
紧接着,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发生了——那方寸大小的边框之内,竟凭空浮现出无数细若发丝的刻度,仿佛一柄无形的尺子被嵌入了这片小小的绿叶之中,而那些刻度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向前延伸。
苏半语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他伸出食指,用指节最硬的骨节轻轻触碰在那道边框上。
一瞬间,一种奇异的震动顺着他的指骨直冲脑海,那不是物理的颤抖,而是一种概念层面的共鸣——“丈量”。
他猛地缩回手,眼中满是骇然:“他们在量!他们在用‘未死者的执念’做尺子!你有多反抗?你有多自由?你有多混乱?这一切,他们全都要给你打上标签,分门别类,归档入库!从今往后,我们口中的‘无名’,在他们那里,也只是一个可以被计算的数字!”
他的话音未落,墨三姑已将指尖最后一滴腥臭的尸油弹入面前的火堆。
火苗“轰”地一声窜起,映照出的却不是众人的影子,而是一片扭曲虚幻的沙地深处。
在那片光影中,无数痛苦的残魂被抽成了半透明的丝线,密密麻麻地缠绕在一柄晶莹剔透、状若心形的“尺子”上。
那柄“心尺”的尺尖,正精准地探入现实中那枚信芽的边框之内,冷酷地测算着所谓的“反抗密度”、“混沌数值”、“自由度”等一系列荒谬的指标。
墨三姑的嗓音因恐惧而嘶哑:“是‘律匠’……是那群怪物!他们从不书写律法,他们只为万物定下标准!你说你是‘无名’,他们就给你定一个‘无名级’;你说你不受契约束缚,他们就给你划一片‘无契区’!你越是逃离,他们量得就越准!”
这番话像一盆冰水,浇熄了众人心中最后一点侥幸。
林阎眼中杀意暴涨,他抬手便欲以精纯的巫血涂抹那道边框,想用最原始野性的力量将其污秽。
“别动!”苏半语一把按住他的手腕,急切道,“你的血一落上去,就立刻会成为他们数据库里的‘标准样本’!他们会以此为基准,去度量所有巫道修行者!”
另一边,秦九棺已挣扎着从沙地上坐起,他并指如剑,一枚锈迹斑斑的残钉自他指尖浮现,带着腐朽与终结的气息,就要射向那枚信芽。
“以死破生,以终结破度量。”他低吼道。
“没用的!”墨三姑绝望地摇头,“你的棺材钉一旦触碰到它,就会立刻被定义为‘校准点’。从此以后,一切死亡与终结的力量,都会以它为参照,再无超脱可能!”
驼爷怒吼一声,解下腰间那只磨得锃亮的铜铃,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那株诡异的信芽。
只听“铛”的一声巨响,铜铃四分五裂,刺耳的音波震得沙地嗡嗡作响。
然而,那信芽边框上的刻度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加清晰稳定,甚至在刻度尺的末端,缓缓浮现出一行冰冷的小字:“误差±0.001”。
连混乱的噪音都能被他们精确计算,并用来修正自己的测量标准!
所有人都陷入了死寂般的绝望。
这是一种无法用暴力对抗的敌人,你的一切反抗,都只会成为它的一部分,让它变得更强大,更精确。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林阎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放弃了所有外放的感知,将全部神识沉入那片小小的叶脉边框之中。
刹那间,他仿佛坠入了一个由无数数据流和标尺构成的虚空。
无数个没有面目的“律匠”身影在虚空中穿梭,它们手持光笔,正冷漠地记录着。
“目标:林阎。反抗值:高,波动剧烈。”
“混沌度:无法精确测算,呈发散性增长。”
“自由意志强度:超出阈值。”
“建议:设定上限,强制归类为‘待观察’级。”
原来如此。
林阎猛然睁开双眼,眼中再无半分怒火,只剩下一种洞悉规则后的冰冷。
他们之所以要量,是因为他们的系统还不够完善,他们需要样本,需要一个“上限”来定义边界。
如果给不了他们上限呢?
他抬起左手,右手并指如刀,在手腕上轻轻一划。
殷红的巫血瞬间涌出,但诡异的是,血珠并未滴落,而是违反常理地悬浮在半空之中,仿佛一颗颗有生命的红宝石,静止不动。
他盯着那片信芽,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也仿佛响彻在那片记录数据的虚空之中:“你们要量?好——我给你们一个‘无限小’!”
话音落下的瞬间,林阎发动了对自身血脉最极致的掌控。
那十几滴悬浮的巫血,竟如时间倒流般,化作一道细细的血线,顺着他手腕的伤口逆流而上!
血液没有回归血管,而是沿着经脉,违背常理地笔直冲向他的心脏。
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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