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整，老街突然陷入黑暗。两人刚要尖叫，成千上万部手机同时亮起，游人的脸庞在微光中明明灭灭，宛如浮动在骑楼海洋中的星光。

原来这是老街特制的熄灯表演——当所有灯笼同时熄灭，百年骑楼的雕花门楣在星光下显露出时光刻下的纹路，而现代人用电子设备组成的星河，正温柔地拥抱着古老砖瓦。

"其实……"林晓晓在忽明忽暗的光线里小声说，"我刚才把珍珠发卡掉糖画摊子上了。"

"早看见啦！"方青青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林晓晓顶着糖丝在龙须糖堆里打滚的连拍，"用这个跟阿叔换回发卡了，他说要拿回家给孙子看什么叫'天女散花'。"

骑楼的灯光就在这时哗啦啦亮起来，七彩光河重新在拱廊间流淌。

她们的笑声惊动了二楼阳台的风铃，叮叮当当落入楼下阿婆正在翻炒的椰丝堆里。三花猫轻巧地跃过被灯光染成蜜糖色的石板路，尾巴尖扫过墙根新开的三角梅﹣今夜的老街，又多了两粒镶在时光里的欢快笑声……

方青青是被月光唤醒的。

一道银白光束穿透二十八层酒店的落地窗，像液态水银漫过她的眼睫。她抬手遮挡，却发现指尖在发光﹣﹣不，是整片皮肤都泛起珍珠般的莹润光泽。

陌生的古风房间，梳妆台的雕花铜镜里，倒映着令她陌生的身影。

三千青丝正在化作流银飞雪，发梢卷起细小的星屑漩涡。月白色广袖留仙裙从肩头层层绽开，每道褶皱都流淌着天河波光，北斗七星在裙裾间明灭流转。

当她试图触摸腰间突然出现的玄色躁蹬带时，镶嵌在带扣上的二十八宿星图骤然亮起，日轮与月珥形状的金银双环凭空浮现，在她周身划出阴阳鱼轨迹。

"叮！"

大海水的浪涛声穿透梦境结界。方青青赤足踏出阳台的瞬间，织金云头履自动缠上足踝，披帛化作银河垂落九霄。

她看见海南岛的霓虹灯海正在被墨色潮水吞没，汹涌澎湃的海面盘踞着九头蛇身的黑影，每个蛇首都吞吐着腥臭的毒雾。

咸腥的海风突然凝滞，一个渔民握着船桨的手掌渗出冷汗。这个在南海漂泊四十载的老疍民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天象——方才还翻涌的浪涛此刻如同凝固的墨玉，海平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裸露的礁石上附着的藤壶纷纷爆裂，发出细碎的哀鸣。

海底传来闷雷般的震动，渔村祠堂里的三足青铜鼎突然嗡嗡作响。八十岁的巫祝阿嘛踉跄着扑向神龛，布满老年斑的手指捏碎珊瑚念珠："九首老爷……要醒了．"

五百丈深的海沟中，缠绕在火山颈上的玄铁锁链寸寸崩裂。

暗红岩浆照亮了盘踞其上的庞然巨物，九个蛇首缓缓抬起，每个头颅都生着珊瑚状的犄角，十八只赤金竖瞳在幽暗中次第睁开。当最中央的主首挣断最后一道封印时，整片南海盆地都为之震颤。

滔天巨浪在子时三刻轰然拍岸。第一波潮水就冲垮了三里长的红树林屏障，裹挟着剧毒海葵的咸腥洪水灌入村落。

九丈高的浪峰上，九个蛇首破水而出，主首喷吐的幽蓝毒火瞬间将望海楼烧成白地，左侧三个头颅撕咬着半空中的海东青，禽鸟哀鸣未绝便被利齿碾成血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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