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起来。他的皮肤下,那些青铜纹路如同沸水般翻涌,眼睛、鼻孔、耳朵里都开始渗出金液。子奚急忙后退,看着老者在惨叫声中慢慢融化,最终化为一滩蠕动的金色黏液。
黏液中央,一块巴掌大的龟甲浮了上来。子奚用青铜锥小心地挑起它,对着火光查看——甲背的纹路中,嵌着细如发丝的青铜菌丝,正随着他的呼吸微微颤动。
远处传来嘈杂的人声。子奚回头望去,看见一队举着火把的宋国士兵正朝这边赶来。他迅速收起龟甲,最后看了眼燃烧的甲骨坑,转身隐入夜色之中。
夜风吹过荒野,带着燃烧的焦臭和若有若无的铜锈味。子奚摩挲着怀中的龟甲,思绪纷乱。从郢都的噬魂金到滇池的铜鼓,再到宋丘的骨卜...共工氏的阴谋正在各地同时发酵。
夜风卷着燃烧甲骨坑的焦臭味,拍打在子奚脸上。他站在荒野的高处,看着远处宋国士兵的火把像萤火虫一样在坑边聚拢。那些跳动的火光映在士兵们的青铜甲胄上,忽明忽暗,像是某种诡异的信号。
子奚的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怀里的龟甲。那东西贴着他的胸口,冰凉坚硬,却又像活物般时不时传来细微的颤动。他想起守藏吏融化前那张扭曲的脸——嘴角咧到耳根,眼白完全变成青铜色,和滇国那个祭司如出一辙。
"共工氏的爪牙...越来越多了"
他低声自语,声音很快被风吹散。右手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那是刚才被守藏吏的指甲划破的。子奚借着月光检查伤处,三道细长的口子边缘已经泛起不正常的青灰色。他皱了皱眉,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皮囊,倒出些暗绿色的药粉按在伤口上。
"嘶——" 药粉接触伤口的瞬间,一股白烟冒了出来,带着刺鼻的硫磺味。子奚咬紧牙关,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等白烟散去,伤口处的青灰色总算褪去了一些。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子奚警觉地抬头,看见那些士兵正牵着几条大狗往这边搜索。猎犬的吠叫声在寂静的荒野上格外刺耳。他迅速系好皮囊,转身隐入一片枯树林。
枯树的枝丫像干瘦的鬼手,在月光下投出狰狞的影子。子奚的脚步很轻,但每走一步,靴底都会带起一些细碎的骨片——这片林子底下,埋着宋国历代处死的囚犯。风穿过枯枝的缝隙,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哗啦——" 左侧的灌木丛突然晃动了一下。子奚立刻停住脚步,右手按在剑柄上。一只瘦骨嶙峋的野狗从灌木里钻出来,绿莹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那狗的嘴角挂着可疑的暗红色液体,前爪上沾满了泥浆...和某种金色的黏液。
子奚的瞳孔微微收缩。他慢慢蹲下身,从怀里摸出一块肉干扔过去。野狗警惕地嗅了嗅,突然像是受了惊吓般后退两步,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它的眼睛在月光下泛着不自然的金属光泽。
"你也碰过那些甲骨..."子奚轻声说。野狗突然转身就跑,消失在黑暗中,只留下一串带着金丝的脚印。
子奚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肉屑。他抬头看了看星象——北斗的勺柄指向北方,那是临淄的方向。据说三个月前,齐国人在扩建城墙时挖出了一批密封完好的战国帛书,上面记载着某种"永生之术"。
"永生..."子奚冷笑一声,摸了摸胸口的龟甲。他现在很确定,那些所谓的"永生之术",八成又是共工氏散布的陷阱。
林子边缘传来猎犬的吠叫声,越来越近。子奚加快脚步,穿过最后一片枯树林。前方是一条干涸的河床,河底裸露的石头在月光下像一排排牙齿。他正要往下走,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咔嚓"一声轻响——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子奚没有回头,右手已经悄悄握住了剑柄。他能感觉到有东西在靠近,带着那股熟悉的、金属腐朽的气味。
"守史人大人..."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这么急着走?" 子奚慢慢转身;月光下,一个披着破旧斗篷的身影站在三步之外,那人低着头,兜帽投下的阴影完全遮住了脸,只能看见一双泛着青铜光泽的手从袖口露出,指尖滴落着金色的液体。
"你是谁?"子奚的拇指轻轻顶开剑格;斗篷人发出一声像是金属摩擦般的轻笑:"一个...传话的,"他慢慢抬起手,掌心躺着一块刻满符文的青铜片,"我家主人说...您一定会对临淄的发现感兴趣。"
子奚没有去接。他注意到斗篷人站姿怪异,左腿似乎不能弯曲,移动时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像是生锈的机关。
"你家主人是共工玄女?"子奚冷冷地问;斗篷人的肩膀抖动了一下,像是在笑:"玄女大人说...您比想象中聪明。"他突然上前一步,子奚的剑立刻出鞘三寸,寒光乍现。
"别紧张..."斗篷人停下脚步,慢慢掀开兜帽。月光下,一张半人半青铜的脸露了出来——右半边还是血肉之躯,左半边却已经完全金属化,眼窝里嵌着一颗青色的玉珠。"我只是个...失败的试验品。"他咧开嘴,金属那边的嘴角裂开到耳根,露出里面精密的齿轮结构。
子奚的胃部一阵紧缩。他见过被青铜菌丝感染的人,但眼前这个...更像是被人为改造的。
"玄女大人在临淄等您。"斗篷人将青铜片放在地上,慢慢后退,"她说...您手里的龟甲只是拼图的一小块。"他的金属左眼转动了一下,发出细小的"咔嗒"声,"想知道徐福当年真正发现了什么...就去临淄。"
说完,斗篷人突然转身,以一种诡异的、关节不能弯曲的姿势跑向枯树林深处。子奚没有追,只是盯着地上那块青铜片。月光下,片上的符文清晰可见——那是一幅残缺的地图,标注着临淄城某个具体的位置。
远处,猎犬的吠叫声突然变得凄厉,接着是士兵们的惊呼。子奚回头望去,看见宋丘方向腾起一道金色的光柱,直冲云霄。光柱中,隐约可见一条九头巨蛇的虚影盘旋而上。
"相柳..."子奚握紧了手中的龟甲。他能感觉到,怀里的玉璧碎片正在发烫,仿佛在呼应远处的异象,子奚弯腰捡起青铜片,最后看了眼金光冲天的宋丘,转身跳下干涸的河床。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北方的夜色中,只有夜风卷着燃烧的灰烬,在空中画出诡异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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