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穿堂风卷着雪粒子扑灭灯笼，乔绾蜷在漏风的西厢房里数炭盆爆出的火星。嫁入魏府三日，送来的银丝炭掺了半筐湿柴，燃起来呛得她心口发疼。小乔的东阁倒是炭火充足——魏老夫人特意命人将乔家陪嫁的红罗炭全抬了过去。

"女公子，该喝药了。"小丫鬟春杏摔碗似的将药盅掼在案上，褐汁溅湿乔绾抄到一半的《疫病方》。她垂眸掩去冷笑，这婢女昨儿还见着在苏娥皇院里讨赏钱呢。

"劳烦姐姐再取个手炉来。"乔绾故意咳得肩头乱颤，指尖拂过春杏腕上新戴的银镯——那是苏娥皇侍女才有的份例。小丫鬟脸色煞白，逃也似地撞翻了门边铜盆。冰水泼在青砖上，转眼凝成薄刃似的冰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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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乔的处境也好不到哪儿去。卯时三刻，她裹着单衣跪在祠堂描金地砖上，魏老夫人龙头杖敲击供案的声响混着咒骂往骨头缝里钻："乔家的女儿，也配用魏氏宗祠的香火？"

"孙媳不敢。"她将额头贴向冰冷砖面，袖中藏着的匕首却抵住掌心。描金裙摆下露出半截淤青的膝盖——昨夜苏娥皇"不慎"打翻的铜壶，烫穿了她的绸裤。

廊下传来银铃轻响。乔绾抱着汤婆子挪进门，苍白的脸裹在狐裘毛领里，像枝颤巍巍的雪梅："老夫人万安，君侯让我来取前日誊的兵书注解。"说罢剧烈咳嗽，帕子上那抹猩红刺得老夫人眼皮直跳。

"滚出去！"龙头杖横扫过来，乔绾踉跄着撞向香案，却顺势将袖中艾草灰撒进长明灯油。

当夜祠堂闹鬼的流言传遍魏府，说是乔家冤魂顺着灯油味寻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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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毒的是饮食里的花样。

乔绾的早膳总混着相冲的药膳，小乔的胭脂米里掺着霉谷。这日厨娘又端来腥膻的羊肝羹，说是老夫人赏的补血圣品。

"阿姊尝尝？"乔绾舀起一勺递到小乔唇边，腕间银铃叮咚如催命符。小乔丹蔻掐进掌心，突然含笑吞下："妹妹盛情，岂敢推辞。"转身却将银簪插进咽喉催吐，生生呕出半碗黑血。

乔绾冷眼瞧着，将备好的解毒丸化进茶里："明日该轮到杏仁酪了。"果然酉时三刻，苏娥皇的贴身婢女"失足"跌进后厨，一屉甜杏核全泡了苦胆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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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祭灶那日，魏劭撞见乔绾在井边浣衣。她十指肿如红萝卜，绞着魏老夫人赏的"云锦"嫁衣——那衣料浸水后长出霉斑，分明是库房压了十年的陈货。

"求君侯垂怜。"她仰头时睫羽挂霜，将冻疮往他玄色大氅上蹭，"这料子金贵，妾身不敢糟蹋。"魏劭抽衣袍的手一顿，忽然解了狐裘兜头罩住她："滚回屋去。"

当夜，库房管事被杖责三十。

乔绾裹着狐裘窝在暖阁里煮茶，听春杏哭诉苏娥皇砸了半屋瓷器。

小乔送来梅花笺，上头胭脂写着"北院新炭"四字，笔锋却透出几分真心的笑。看来她也在反击了，挺好。

乔绾不禁发笑，玩累了，左右不过是个媵妾，还是窝着比较舒服。

同是乔家女，嫡女小乔受明面磋磨，媵妾乔绾遭阴私算计，魏家对乔氏分而治之的策略还真是挺漂亮。

那就看看……到底谁漂亮。

魏俨"偶然"路过乔绾窗下，正瞧见她将毒膳喂给流浪猫。那猫儿抽搐着咽气后，她蘸猫血在帕子上画符，第二日苏娥皇院里就传出厉鬼索命的哭嚎。他摩挲着脸上旧疤轻笑："好个月亮，照得魑魅魍魉都现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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