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谢君临眼神复杂地望着沈元薇。

“就那么爱萧凌昭？都为他病急乱投医了，你居然去向皇后她们求援，你以为她们跟你似的，个个都敢骂朕忤逆朕？谁有你这么无法无天？”

沈元薇没有回答皇帝。

她看着房门，等着萧凌昭推门进来。

片刻后，萧凌昭进来了。

他鬓边的头发湿漉漉的，脸上也蒸腾着热气，一看就是心情很糟糕躲在哪儿捧着冷水狠狠洗了会儿脸。

沈元薇朝他走过去，一把抓住他胳膊，心疼地说，“你不冷吗？夜里这么冷，你病了怎么办？”

萧凌昭将房门关上。

他缓缓侧眸望着沈元薇，眼眶微微泛着红。

他抬手擦拭着沈元薇脸上的血迹，想跟沈元薇说，脸上的冷哪有心里的冷更折磨人，可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他擦干净沈元薇脸上的血，牵着沈元薇的手，一步一步走到床榻前面。

他给谢君临行礼，哑声道，“方才，微臣遇到葛太医了……”

谢君临不敢直视萧凌昭那红通通的眼睛，他偏头看着别处，低声说，“他一定告诉了你，朕时日无多了。”

萧凌昭喉头堵塞得难受。

他嗯了一声。

他狠狠掐着手指，艰涩地说，“微臣知道皇上把她们支出去，是想跟微臣和元薇说什么……”

他红着眼望着沈元薇。

沈元薇跟他四目相对。

如此对视三息后，他张了张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他说，“元薇，我们履行与皇上的契约，和离吧。”

沈元薇看着他这样笑，心里也格外酸涩。

她缓缓点头，“好。”

萧凌昭偏过头去，闭了闭眼，将泪光隐没。

他说，“微臣，借皇上笔墨一用。”

谢君临应了。

萧凌昭牵着沈元薇的手，一步步来到书桌旁边。

先前葛太医要开药方子，陈海墨好的墨还没干。

萧凌昭拿起一支笔慢慢蘸墨，明明毛笔已经将墨吸得饱饱的，他却迟迟不肯提起来落到纸张上。

沈元薇看着他蘸墨的动作，低声问他，“若将来我离开皇宫，恢复了自由身，你……还愿意要我吗？”

萧凌昭狠狠握紧笔杆。

他抬眸看向沈元薇，嗓音沙哑，“怎么会不要？你是我从不想放弃的妻子，你明知道，和离，并非我意……”

沈元薇轻轻攥住他一片袖子，望着他墨色的眼睛，“你不会嫌弃我吗？”

萧凌昭轻轻吻了吻她的眉眼，“不会，永远都不会，因为我知道，离开我也不是你的本意，你也不愿意。”

沈元薇靠在他肩上，耳语道，“我想让你等我，又怕皇上真的挺过了这个死劫，他若长命百岁迟迟不放我出宫，我怕我会耽误了你……”

萧凌昭摇头，“不会耽误我，我才二十一，男人三十四十也不算老，我还可以等你很多很多年，我会一直等下去。”

沈元薇听罢，突然就眼眶一胀，泪珠滚落。

她哽咽道，“萧凌昭，你怎么这么好……你让我怎么放得下你……”

萧凌昭说，“那就别忘记我，一直把我偷偷藏在心底。”

沈元薇用力点头。

萧凌昭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提起笔，在纸上落墨。

他一个字一个字写下了和离书。

他说，“我们不写，解冤释结莫相憎，一别两宽各欢喜，我不祝福你另聘高主，你也不要祝福我妻妾成群，我们的和离，与他们的和离，不一样……”

他说，“我们就只写——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夫妻二人恩爱，祈愿白首齐眉，然造化弄人，纵万般不舍，也只得于今日分离，愿娘子今日别后，万万珍重身子，愿娘子莫悲伤，莫哀戚，愿娘子，长命百岁。”

沈元薇听得眼泪啪嗒啪嗒直掉。

她知道，萧凌昭是怕她给谢君临侍寝以后觉得被人玷污了，就自残伤害自己，萧凌昭希望她好好珍重，不要悲伤不要钻牛角尖，要好好活着……

她用力点头，“好，我都听夫君的。”

萧凌昭很快将两张和离书写好。

他签下了自己的大名，又将笔递到沈元薇手里。

沈元薇颤抖着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正要将笔放下，萧凌昭就将笔接过去，然后，在她耳边说——

“我希望你永远把我藏在心里，可倘若哪一天，皇上嫉妒了，不许你再想着我了，那么，你一定要忘了我，你千万千万不要跟皇上较劲，不要给自己惹来麻烦，皇上他如今对你我有愧，可他不会永远有愧，总有一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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