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腥的海风像一只凶猛的巨兽,张牙舞爪地扑向码头,带来了腐鱼和铁锈的浓烈气味,让人闻之作呕。韩三强穿着破旧的草鞋,艰难地踩在湿漉漉的码头上,每一步都发出“嘎吱”的声响,仿佛脚下的木板随时都会断裂。他的草鞋已经被海水浸透,鞋底与地面接触的地方,渗出了黑色的泥浆,仿佛是大地在哭泣。
几个倭国浪人懒散地倚靠在货箱旁边,他们的腰间都挂着一把打刀,随着他们的走动,刀鞘上的红漆发出清脆的撞击声,那斑驳的红漆看起来就像是干涸的血痂,给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这批货,申时开船。”崔真淑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是从一个老妪的喉咙里发出来的。她的头上戴着一顶宽大的斗笠,将她的面容完全遮住,让人看不清她的真实面目。然而,她的手却在衣袖下紧紧地攥着,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以至于一线暗红色的鲜血顺着袖口的内衬缓缓滑落,滴落在地上,与黑色的泥浆融为一体。
韩三强原本漫不经心地扫视着货堆,突然间,他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猛地停住了脚步。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一个火药箱,那上面的封条上,赫然印着德川家的三叶葵纹!
“朝鲜水师替倭寇运军火?”他的声音低沉而又充满了质疑,仿佛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是如此的难以置信。他的嘴唇贴近她的耳朵,轻声低语,那温热的气息如羽毛般轻柔地拂过她的耳畔,却让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崔真淑的肩膀微微颤动着,似乎想要掩盖住内心的不安。然而,这细微的动作却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他的眉头微微一皱,目光紧紧地盯着她。
就在这时,码头上的劳工们正在搬运的货箱突然发生了倾斜,箱角猛烈地撞击在地面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破裂声。随着箱子的破裂,几粒浑圆的弹丸从里面滚落出来,它们在木板上滚动着,发出沉闷的回响,仿佛是死亡的丧钟在敲响。
“铁炮铅子。”崔真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愤怒和恐惧,她的牙齿紧紧咬在一起,发出咯咯的响声,“而且,这些铁炮铅子比朝廷发给边军的还要精良。”
她的目光落在那些弹丸上,眼中闪过一丝绝望。这些精良的武器本应是用来保卫国家的,如今却被运到了倭寇的手中,这无疑是对国家的一种背叛。
远处的监工突然扬起手中的鞭子,狠狠地抽向一名佝偻着身子的老劳工。“安老头!手脚利索点!”监工的怒吼声在码头上回荡着,让人不禁心生恐惧。
那名被称为安老头的老人踉跄了两步,但他并没有跌倒。他的右腿以一种诡异的弧度拖在身后,仿佛那里面的骨头曾经被打碎过,然后又被强行接回。他艰难地弯下腰,去捡那些散落的弹丸,当他的后颈衣领滑落时,一道蜈蚣似的旧疤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崔真淑猛地抓紧韩三强的手腕:"那是……安家刀法的起手式。"
子时的私港烛影摇红,安忠浩的匕首在灯下泛着蓝光。他瘸着腿给二人斟茶,茶汤却一滴不漏,手腕稳得惊人。
"崔小姐长大了。"他忽然咧嘴一笑,黄黑相间的牙齿像腐朽的栅栏,"上次见你,你还在你父亲血泊里哭呢。"
茶杯在崔真淑指间炸开,瓷片深深扎进她掌心,她却浑然不觉。
"这把匕首眼熟吗?"安忠浩抽出腰间短刃,刀背刻着细密的松纹——正是崔氏家徽,"我用它剜出你爹的喉骨,朝廷赏的五十两银子……买了这条瘸腿。"
烛火爆响的刹那,韩三强踹翻茶案!滚烫的茶水泼在安忠浩脸上,却见他狂笑着撕开衣襟——
捆满硝石的腰带!
窗外火箭呼啸而至,火油罐在屋顶炸开炽浪。安忠浩在烈焰中张开双臂:"你爹当年也这么……"
一柄飞刀突然钉入他咽喉,将他未尽的狂言永远截断。
崔真淑的手还保持着投掷姿势,眼中映着熊熊烈火:"走!"
韩三强拽着崔真淑撞破木窗,炽热气浪将二人掀飞向黑沉沉的海面。坠入水中的刹那,他看见桅杆上悬挂的倭风灯笼——每盏都画着岛津家的十字丸纹。
咸冷的海水灌入鼻腔,崔真淑的长发散开如海藻。她抓着一块浮木,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樱花混着燃烧的灰烬飘落海面,瞬间被浪吞没。
"这座港口的每一块砖……"她呛着水咳嗽,声音支离破碎,"都掺着我族人的骨灰。"
远处战船的轮廓在火光中忽明忽暗,韩三强突然按住她的后颈往水下潜去——
一支长箭划破水面,箭尾拴着的火药管在身后炸开!
潮水将二人冲上一座礁岩荒岛。崔真淑趴在砂石上剧烈呕吐,韩三强撕下衣角替她包扎腰侧被弹片撕裂的伤口,却摸到一串凹凸的烙印——那是倭寇的奴编号码。
"明朝的将军大人。"生硬的汉语突然刺破夜幕,岛津九郎的十文字枪抵住韩三强后心,"德川大人会很欢喜您的首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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