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洛阳城东华门外,铜驼巷陌积雪未消。隋文帝杨坚着素色常服,独坐太庙偏殿,案头摆着青瓷茶盏,正是王嘉馨草庐中同款。他凝视着盏中浮沉的雪水,忽闻檐角铁马叮咚,似有清越之声穿廊而来。
"陛下可是在等我等?"蔡佳轩面带微笑,手持竹杖而立,青衫上犹带秦岭雪粒,"太庙梁间黑气凝结,如蛛附龙,可是前齐余孽作祟?"
杨坚抬眼,见来者丰神如玉,身旁女子冰肌玉骨,竟似姑射仙子临尘,忙起身肃容道:"先生咱们又见面了,多年未见,先生越发天人了。朕自登基以来,每夜梦见黑衣百人环殿而泣,今晨太庙梁柱竟现血纹,莫非是...?"
王嘉馨指尖拂过案上茶盏,盏中茶汤忽然泛起涟漪,映出那齐国后主高纬醉杀斛律光的场景:金銮殿上,美酒中掺着鸩毒,老将忠肝义胆化作冤魂,绕柱三匝而不散。
"北齐立国二十八年,六主皆以暴虐为乐,剥人面皮、焚人于火,所积怨气何止千万?"蔡佳轩竹杖轻点地面,青砖缝中竟生出白梅嫩芽,"陛下欲安天下,需先安此辈亡魂。"
杨坚皱眉道:"朕已下旨为北齐君臣修墓立碑,为何怨气不消?"
"外在之恤,不及内心之悟。"王嘉馨取过茶盏,将茶汤泼在殿柱血纹处,"昔年佛陀拈花,迦叶一笑,皆因悟得'法无定法'。陛下可曾想过,这些冤魂所求,非是功名冢,而是一句'早知今日'?"
话音未落,梁间突现黑影,如墨汁滴落水中,化作无数披发鬼卒,手持断戈残戟,山呼"还我命来"!杨坚惊退半步,却见蔡佳轩竹杖挥处,白梅枝条漫天飞舞,每片花瓣都映着北齐宫廷的荒淫无道——宫女以血涂面为乐,幼主置婴儿于斛中任人剖食,匠人被剥皮充作灯笼...鬼卒们见此景,皆抱头惨呼,血纹竟如冰雪般消融。
"他们困在执念中,以为是旁人负了自己,却不知一切恶果,皆由自心种下。"蔡佳轩望向杨坚,"陛下代周立隋,若能以仁心化戾气,方是真正的'顺天应人'。"
杨坚肃然下拜,再抬头时,偏殿中已无二人踪影,唯有案头白梅一枝,枝头凝着水珠,恰似泪痕。
子时三刻,邙山深处。王嘉馨指尖凝着冷焰,如持月轮,照见前方墓碑林立,碑上字迹多已风化,唯有"齐故襄城王"几字尚可辨认。蔡佳轩忽觉竹杖微震,杖头朱砂痣映出磷火幽光,竟是千万冤魂聚于山腹。
"北齐诸王皆葬于此,生前争权夺利,死后犹自相残。"王嘉馨以九龙剑穗系于梅枝,掷入深穴,"夫君,你听——"
地底传来磨牙吮血之声,混着妇人哭号、小儿夜啼。蔡佳轩闭目掐诀,竹杖化作金桥,直通幽冥。两人踏桥而下,见洞穴深处矗立着九层血塔,每一层都锁着一具骸骨,骸骨手中皆握卷残书,上书"夺嫡秘计驭下三十六术"等字。
"这是北齐宗室的'黄泉血录',每代帝王以心头血书写,记载着弑兄屠侄的秘术。"王嘉馨剑穗所过之处,骸骨纷纷碎裂,"他们到死都不肯放下权力执念,以为即便成鬼,亦可凭此掌控阴司。"
忽有黑影扑来,化作北齐文宣帝高洋形貌,披头散发,手中拎着酒壶:"朕乃天子,尔等敢犯天威?"蔡佳轩竹杖点其眉心,高洋惨叫着化作飞灰,却在灰中现出一枚黑莲,莲子上刻着"贪嗔痴"三字。
"看这莲子,便知北齐国运为何短促。"蔡佳轩以真火炼化黑莲,洞顶竟漏下月光,照见层层叠叠的骷髅堆中,有稚子骸骨犹自攥着半块糖糕,"这些孩童,本应天真无邪,却因生于帝王家,早早沾了杀业。"
王嘉馨取出玉净瓶,倾洒甘露:"愿以此水,洗去尔等心中尘垢。若有来世,莫再生于帝王家。"甘露所及之处,骷髅皆生青苔,化作春泥。深处传来一声叹息,血塔轰然倒塌,化作万千流萤,向北斗方向飞去。
洛水之畔,残雪断桥。一位老尼负手而立,袈裟上绣着已褪色的牡丹纹样,见两人踏雪而来,合十道:"贫尼静慈,等候二位施主久矣。"
蔡佳轩见她眉心生着朱砂痣,与自己前世眉心之痣竟有二分相似,心中微动:"师太可是那前北齐宫人?"
静慈苦笑,从怀中取出半面铜镜,镜中映出两张年轻面容:一为锦衣少年,一为绿鬓宫女,正在御花园中私语。"贫尼前世名唤琉璃,是后主高纬的才人。这镜中少年,乃左丞相斛律光之子斛律恒伽。"
她指尖抚过镜面,画面流转:高纬听信谗言,赐死斛律光,满门抄斩。琉璃冒死将恒伽藏于枯井,自己却被投入虿盆。临终前,恒伽紧握她的手:"待我转世,必灭北齐皇室,为父报仇!"
"谁知他转世为北周武帝宇文邕最信任的大将韦孝宽,果真协助武帝灭了北齐。"静慈眼中泛起泪光,"可他灭国之后,却在邺城皇宫见到我的画像,才知我早已魂飞魄散。他余生都在寻找我的转世,直到驾崩前,还握着这半面铜镜..."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