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乌啼。
子时的梆子声沉入护城河底,最后半轮残月被翻滚的乌云吞没。
折柳街的青石板泛着幽冷的光,倒映出屋檐上掠过的诡影。
打更人瘸腿老刘,此时正蜷缩在望火楼阴影里,枯瘦的手指死死捂住灯笼。
风中铁锈混着檀香的怪味钻进鼻腔,他浑浊的眼珠突然瞪大——
临街当铺的檐角,三道黑影如蝙蝠般掠过。
瓦片竟寂静无声,只有夜风拂过时,带起一丝若有若无的金属嗡鸣。
"造孽哟..."老刘把灯笼往怀里藏了藏,喉结滚动,"今儿个是百鬼夜行不成..."
......
巷弄深处。
李当归的靴底踏过积水。
腰间辞故人在鞘中轻颤;
紧挨着辞故人的不是那如新雪般洁白的短剑,反而是一个空荡荡的短剑鞘,随着步伐拍打腰侧。
身旁,紫嫣正与他并肩而行。
璎珞串珠在夜色中泛着幽光,紫嫣压低声音道:"风雨楼探得,青峰夫人近日常在城东出没。你的剑...多半在她手中。"
李当归的靴底碾过一片碎瓦:"这青峰夫人究竟何方神圣?"
"她正是玄兵楼的副楼主。"紫嫣神色有些凝重。
李当归恍然,方才紫嫣已经和他解释过,玄兵楼是一个情报机构,专司搜罗天下神兵。
辞故人突然在鞘中轻颤,李当归按住剑柄:"若寻到她...可会还剑?"
"不会——"紫嫣腕间璎珞突然收紧,"传闻那位夫人冷若冰霜,入她手的兵器...从无归还之说。"
李当归的指节无意识摩挲着空剑鞘,眉间拧出深深的沟壑——
那是母亲留下的剑,绝不能丢,必须要拿回来。
"愁什么?"紫嫣突然用璎珞串珠轻敲他手背,"本姑娘不是来帮你了么?"
夜风拂过女子精致的脸庞,她露出一个狡黠的笑,"说不定...能和玄兵楼做笔交易。"
"说起来,还要多谢紫嫣姑娘。"李当归郑重抱拳,"为我这萍水相逢之人..."
"少自作多情了..."紫嫣突然打断,"要谢就谢我姐姐吧,要不是姐姐非要我来..."她别过脸轻哼一声,"谁要管你这愣头青的死活。"
李当归闻言认真开口道:"当然,之后更要好好谢谢云前辈。"
"姐姐也真是奇怪..."紫嫣踢飞一粒石子,声音幽怨,"平日最烦管闲事,偏偏对你..."
"云前辈这般相助,想必是念及家母旧谊。"李当归望向北方那颗闪闪发亮的紫微星。
紫嫣的璎珞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微光:"'辞故人'与'见新雪'...早在三十年前就出现在白虎城,但后来却不知所踪,"夜风卷起她未尽的话语,"谁能想到,如今竟然会成为你的佩剑。你母亲真是给你留下了好东西。"
李当归望着远方叹息一声:"我宁可...他们什么都没留下。"巷子深处的阴影吞没了他的半张脸,"只愿母亲和父亲能平安无事,若是能归来,那便更好了..."
紫嫣凤眸注视着身旁少年落寞的侧脸,轻声道:"姐姐总是说...剑客汀兰,绝不会被任何困难所打倒。"
"他们一定会回来。"
夜枭的啼叫声刺破寂静。
紫嫣话音刚落,李当归的脚步便忽然停在原地。
他五指扣住辞故人剑柄,目视前方。
长街尽头——
两个人正静静伫立在月光与黑暗的交界处,衣袂纹丝不动,仿佛已等候多时。
皎洁如清水的青石地板上,投下两人长长的影子,
辞故人突然在鞘中震颤,清越剑鸣扑棱棱惊飞檐角几只栖息的夜鸟。
李当归的声音平淡无比:"找到剑了。"
紫嫣一双凤眸凝视前方。
月光流转间,依稀看出,是两名少女。
左侧少女,一袭黑衣;
右侧少女,一袭粉衣。
......
百草堂。
西城的夜色浓得化不开,唯有百草堂亮如白昼,灯火通明。
门前的石板路被火光照得发亮。
大门外,一华服妇人斜倚门框,妩媚娇笑,丰腴的身段被月光镀了层银边。
裙摆下若隐若现的小腿线条紧致如少女,却透着不自然的瓷白光晕。
她脚边蹲着个虎牙孩童,正用尖指甲刮擦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对面不远处,则站着一个少年,一头红发在夜风中狂舞,火星从指缝间簌簌掉落。
妇人身后洞开的大门内,青鸢正拖着瘫软的身体艰难爬行,十指在青砖上抠出血痕。
更深处,李灵芝和阿朵瘫坐在药柜旁,嘴唇开合却发不出声音。
徐氏连余光都未分给身后爬行的青鸢,白皙的指尖慢条斯理地卷着发梢:"姑娘啊,别挣扎了,我这'酥骨'神力..."红唇吐出温热的气息,"越是挣扎,越是蚀筋腐髓呢~"
青鸢的指甲在青砖上崩裂,拖出十道血痕。
她的身躯像被无形重物压着,每挪一寸都让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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