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门继续她的摄影工作，最近在筹备一本关于"移民第二故乡"的影集；我则开创了"双视角"文化旅行品牌，专门带西班牙人去中国深度游。最受欢迎的是"从橄榄园到川菜馆"路线，何塞成了我的义务宣传员，逢人就说他女婿做的麻婆豆腐"比成都的还辣"。

生活当然不全是浪漫。我们为春节该回中国还是留在西班牙争执过，为将来孩子学哪种语言发愁过，甚至为洗碗机该不该洗锅这种小事冷战过。但每当夕阳西下，我们坐在院子里分享一杯雪莉酒时，所有分歧都变得微不足道。

去年秋天，卡门在橄榄树下告诉我她怀孕了。我们看着彼此，同时说出："小太阳。"——这是我们给未来孩子起的昵称，象征两个家族的光明延续。

现在，我怀里抱着三个月大的女儿，她完美继承了卡门的绿眼睛和我的高颧骨，头发则是奇妙的铜红色。母亲说这是"菩萨赐的祥瑞"，卡门祖母则宣称"典型的安达卢西亚美人"。

"该决定正式名字了。"卡门揉着眼睛说。产后她一直缺觉，但坚持母乳喂养。

我们翻着字典，在藏族名字和西班牙名字间犹豫不决。最后父亲提议："可以各取一个。"

于是我们的女儿有了四个名字：藏族名"央金"（妙音天女），西班牙名"Estrella"（星星），中文名"阳星"，以及我们坚持保留的"小太阳"。出生证明上写得满满当当，护士笑着说这是她见过最长的名字。

小太阳的满月宴成了又一文化大融合现场。卡门母亲做了奶香浓郁的西班牙糕点，我妈准备了糌粑和酥油茶，何塞则贡献了家族秘制橄榄油。当三家长辈轮流用不同语言哄宝宝时，小太阳睁着那双神奇的眼睛，咯咯笑起来。

"她将来肯定是个语言天才。"卡门骄傲地说。

"或者被四种语言搞糊涂。"我亲了亲女儿的小脸。

夜深人静时，我常抱着女儿在院子里看星星。安达卢西亚的夜空比成都清澈，银河像条闪亮的哈达横贯天际。有时卡门会加入我们，三人依偎在橄榄树下，听夜风吹过叶片的沙沙声。

"知道吗？"有天晚上卡门突然说，"橄榄树能活两千年。等小太阳长大了，这棵树还会在这里。"

我望着月光下古老的树干，想象着二十年后，我们的女儿或许也会在这棵树下举行婚礼，或许会爱上某个遥远国度的青年，继续这个关于爱与勇气的家族传奇。

生活从来不容易。但看着怀中熟睡的女儿，和靠在我肩上的卡门，我知道——有些爱情，就像这些历经风雨的橄榄树，越是岁月沉淀，越是枝繁叶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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