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三年,刘庄在云台阁绘制二十八将像。当画工问起马援为何不在其列时,他握着毛笔的手顿了顿:“伏波将军功高震主,然其女为朕皇后,避嫌耳。”宣德殿前,马皇后正带着嫔妃们纺织,织机声与太学的诵读声相和,宛如一幅《女戒》活画卷。
“陛下,西域诸国遣使求内属。”班超的奏报传到洛阳时,刘庄正在审阅《水经》批注。他望着地图上重设的西域都护府,想起父亲刘秀“不以蛮夷劳中国”的遗训,却还是提笔写下:“设屯田,置校尉,如孝武故事。”殿外,黄河大堤的设计者王景正在候见,他袖中藏着治理汴渠的新方案。
章帝刘炟亲耕籍田那日,牛蹄踩碎了冬日的冻土。他扶着耒耜对百官说:“朕闻‘一夫不耕,或受之饥’,今减徭役,弛山泽,诸卿当共勉。”说罢,将太学里争论不休的《白虎通义》竹简赐给耧车发明人赵过——儒学的精微与农技的实用,在这个春日的田野上奇妙地融合。
班超出使大秦的消息传来时,刘炟正在崇德殿接见沙门迦叶摩腾。殿中陈列着白马寺新译的佛经,香烟与太学的墨香交织。他忽然想起王景治河时,曾从西域带回的苜蓿种子,遂命人将其种在灵台边:“汉家的土地,该容得下四方种子。”
明章二帝的陵墓前,百姓自发种植的桑树已成林。每当春蚕吐丝时,洛阳女子便结伴来采叶,她们的裙裾扫过“毋得起坟”的简朴墓碑,惊起几只彩蝶。有人说,这是马皇后在天之灵,仍在教民间女子纺织;也有人说,这是明帝梦中的“金人”,在护佑着这太平盛世。
当窦宪在燕然山刻石记功时,明章之治的余韵正透过丝绸之路,传到罗马的市集、波斯的宫殿。而在洛阳太学,一群儒生正围着《春秋》竹简争论“复仇之义”——他们不知道,这个帝国的鼎盛,已在他们的笔尖与耕犁下,悄然埋下了兴衰的伏笔。
风掠过洛阳南宫的鸱吻,檐角铜铃轻响,仿佛在诉说着“柔道取天下,文德治天下”的故事。那些被史书简笔带过的岁月里,有百姓餐桌上的粟米,有织女机上的蜀锦,有太学朗朗的书声,更有一个王朝对“太平”二字最朴素的向往。
第二十三章:党锢之祸
延熹九年,洛阳南宫的铜驼大街上,太学生们举着写满“清议”的幡旗,呼号声震云霄。李膺按剑立于太学门前,望着这些激昂的青年,想起自己任司隶校尉时,那把斩杀宦官爪牙的利剑,至今仍在鞘中嗡嗡作响。
“大人,张让的侄儿在野王鱼肉百姓。”门生王符递上的状纸还带着墨香,“此等浊流,不除何以正朝纲?”李膺抚须沉吟,案头《韩非子》的“孤愤”篇被风吹开,字迹映着窗外阴霾——桓帝深居后宫,十常侍把持权柄,这天下早已不是明章之治时的朗朗乾坤。
宦官们在长乐宫跪泣的场景,让桓帝想起幼年见过的“党人”画像。“陛下,李膺等结党营私,欲危社稷!”张让的额头撞在金砖上,渗出鲜血,“昔年窦宪跋扈,陛下可知党人背后是谁?”桓帝握着玉如意的手颤抖,那上面“亲贤臣,远小人”的刻字,已被他的冷汗磨得模糊。
第一次党锢令下时,陈蕃在太极殿力争:“陛下,李膺乃国之栋梁,何罪之有?”桓帝望着这位三朝老臣雪白的胡须,想起他曾在自己即位时,以《尚书》中的“天视自我民视”为谏,终究还是挥了挥手:“就依卿言,免其一死,废为庶人。”殿外,滂沱大雨砸在“德政”牌坊上,溅起的泥点玷污了“光武中兴”的浮雕。
李膺在阳城山中种地时,常望着洛阳方向出神。他的锄头柄上,还刻着“澄清天下”的誓言,却被岁月磨得只剩浅痕。某日,门生送来自成皋的急信:“张俭事发,望先生速避!”他却笑着摇头:“吾年已六十,死生有命,何惧之有?”转身将《盐铁论》扔进灶膛,火苗腾起,照亮了墙上“膺宗”二字的族训。
第二次党锢之祸爆发,宦官们的屠刀指向了更多名士。杜密在狱中咬破手指,在墙壁上写下“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血字未干,便咽下最后一口气。太学生们偷偷将他的遗体葬在太学后园,墓碑上只刻“汉故清吏杜君之墓”,却不知这简单的碑文,日后会成为千万士人心中的丰碑。
黄巾起义的火光映红洛阳时,灵帝望着大臣们惊慌的脸,忽然想起祖父桓帝临终前的叹息:“党人未除,国无宁日。”他摸出藏在袖中的《党人列传》残卷,上面“标榜名节,互相题拂”的批语,已被泪水洇开。殿外,黄巾军的“苍天已死”大旗猎猎作响,而那些被他祖先奉为柱石的士人,此刻正躲在深山,或是已化作荒冢中的白骨。
未央宫的废墟上,一个幸存的太学生拾起半块竹简,上面“党锢”二字的刻痕依然清晰。他望着天边的流星,想起李膺临刑前说的“吾为忠臣,死得其所”。风卷着枯叶掠过断壁残垣,仿佛在为一个时代的理想主义哀悼——当士人不再敢言,当清议成为罪名,这个帝国的根基,早已在党同伐异的血雨中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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