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恩寺的暮鼓撞碎夜色时,苏牧已换上灰布僧袍,混在送菜僧众里潜入大理寺后巷。他低头盯着青砖缝里渗出的水渍,掌心紧攥着赵虎的狼首玉佩——方才翻墙时,他发现这玉佩内侧刻着极小的“辽东铁卫”四字,与陈康地图玉佩上的狼首纹,竟同属二十年前被先帝剿灭的辽东叛党旧部徽记。
“施主可是来送菜?”守门狱卒拦住去路,灯笼光映出他眉间那颗黑痣。苏牧垂眼瞥见对方靴底沾着的朱砂粉,忽然想起慧明大师说过“大理寺典狱今夏新纳了个会画春宫图的小妾”。他压低嗓音道:“慧明师叔让我捎了盒胭脂,说是比城南胭脂铺的‘醉海棠’更润。”
狱卒瞳孔微缩,挥手放行时,腰间钥匙串发出清脆声响。苏牧心跳如鼓,按慧明指引摸到西侧庑殿后的鼠洞——三年前,老和尚曾在此处藏过替含冤武夫翻案的血书。洞口泥土里果然埋着半块焦黑木牌,借着月光,能勉强辨出“武德二十三年”的字样——那正是辽东军饷贪墨案爆发的年份。
卷宗库内腐纸气息令人作呕,苏牧摸出怀里火折子,微光中扫过密密麻麻的案宗编号。突然,身后传来瓦片轻响,他迅速吹灭火光,整个人贴紧冰凉的石壁。黑暗中,有脚步声绕过明柱,停在“洪武朝·辽东”的木架前,紧接着是翻动羊皮卷的窸窣声。
“找什么?”苏牧猛地甩出赵虎的短刀,刀刃擦着来人耳畔钉入木架。月光从气窗斜切进来,照亮对方青衫上绣着的银线竹纹——竟是日间在御书房见过的礼部尚书王大人!王尚书按住狂跳的胸口,从袖中抖出半张残卷:“三年前,太子曾让我替他销毁这份供词……”
羊皮卷边缘焦黑,字迹却清晰可辨:“辽东副将陈康,私吞军饷二十万两,其弟陈泰时任东宫典膳……”苏牧浑身血液凝固——陈康竟有个孪生弟弟?他忽然想起青州赈灾时,那名操着辽东口音的随从,左眼角有颗与陈康 identical的泪痣,而陈康本人,却总以“眼疾”为由戴着青色眼罩!
“当年先帝派太子监查此案,”王尚书声音发抖,“谁知陈康竟用替身顶罪,真正的贪墨银两用船运去了青州。如今陈康打着‘清君侧’旗号进京,怕是要逼陛下承认当年太子……”话音未落,库外突然传来梆子声,“天干物燥”的喝声里混着金属摩擦的轻响。王尚书猛地推他向暗门:“从排水道走!陈康的人封了前门——”
污水的恶臭扑面而来,苏牧在狭窄水道里爬行,指尖忽然触到一块凸起的砖面。他掏出火折子,只见砖墙上刻着歪扭的孩童字迹:“阿爹说,狼首旗在青州城西乱葬岗……”这是陈康幼子的笔迹!三年前,陈康之妻曾抱着夭折的孩儿来慈恩寺超度,当时孩子攥着块染血的布条,正是狼首纹!
爬出排水口时,晨雾正漫过乱葬岗的枯树。苏牧在第七个无主坟前停下——坟头新插的柳枝下,埋着半幅辽东地图,边缘染着陈康惯用的沉水香。他浑身发寒:原来陈康早已算准他会追查至此,这地图看似“罪证”,实则是引他入局的饵!真正的秘密,藏在青州赈灾时他偶然瞥见的漕运账本里——那笔突然多出的“修河银”,流向竟是辽东!
远处传来马蹄声,苏牧迅速将地图埋回坟中,转身撞上持枪的羽林卫。为首将领摘下面甲,竟是曾在边境战场见过的林羽!“苏公子果然机敏,”林羽枪口抵上他咽喉,“陈大人想请你回青州,共商‘清君侧’大计。”苏牧望着对方腰间玉佩——那是皇帝亲赐的“忠勇”佩,此刻却与陈康的狼首纹玉佩并排晃动。
“你早就投靠了陈康?”苏牧后退半步,脚跟抵上墓碑。林羽苦笑:“三年前,太子为掩盖贪墨真相,派人暗杀我全家。是陈大人救了我,还说要替我报仇……”话音未落,一支弩箭破空而来,正中他眉心!苏牧惊惶抬头,只见慈恩寺塔顶,慧明大师正握着弩机,僧袍下露出半片辽东铁卫的旧甲。
“当年老衲替先帝抄写密旨,”慧明掷下绳索,“陈康孪生弟弟陈泰,确实死于东宫之手。但陈康私吞的军饷,却用来赈济了辽东受灾百姓!他忍辱负重二十年,只为等一个清君侧的时机……”苏牧攥紧赵虎的狼首玉佩,忽然想起陈康在青州说过的话:“这天下最锋利的刀,从来不是兵器,而是人心。”
五更鼓响时,苏牧跟着慧明潜入西直门外的流民大营。篝火堆旁,无数百姓臂缠白巾——那是青州赈灾时,陈康发给受灾者的标记。人群中走出个戴眼罩的男子,正是陈康!他掀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箭疤:“这是二十年前,替太子挡的一箭。如今他想杀我灭口,却不知……”
“却不知你才是真正的太子?”苏牧脱口而出。陈康浑身剧震,眼罩滑落——左眼瞳孔竟是罕见的琥珀色,与先帝画像上的别无二致!营外突然传来金铁交鸣,有人高呼:“陛下亲率御林军到了!”陈康望着漫天朝霞,从怀中掏出半块玉玺——正是苏牧在御书房见过的,皇帝腰间玉佩的另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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