癞十八怔在原地,瞳孔里那抹桀骜的背影转瞬就消失不见。
他喉间溢出一声抽气,宛如钝刀隔开了肺叶,生疼。
许久,远处传来的轰隆声震醒了他。
癞十八眉头紧锁,手掌攥紧,指甲不知何时划破了手掌,指缝里已经渗出了血。
他喉结不断上下滚动,仿佛要碾碎什么哽住的声音,半晌,他咧嘴笑了,一抹自嘲的笑,最后看了一眼黑鳄沼泽的方向,一咬牙,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背道而驰。
他也想像那条蛇一样,为了雌性,和北山所有部落为敌。
可他不是蛇,和雌性既没有结契的印记,也没有誓约的羁绊,更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他终究是流浪兽人,趋利避害是在身体里流淌多年的本能。
在兽潮下,即便是九星纹兽人,也能被碾成肉泥。
他不可能为了雌性,赔上自己。
癞十八低笑一声,清俊的脸上神情复杂,先是苦涩,再是平静,最后凝结成冷漠。
活着,有什么错?
*
螣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癞十八是否跟上。
他疾掠至黑鳄沼泽边缘,墨绿的瞳孔骤然一缩。
铺天盖地的兽潮如黑云压境,一眼竟然望不到边,这些往日争斗不休的部落兽人,此刻竟如此团结,如疯了一般朝黑鳄沼泽蜂拥,嘶吼声震颤着沼泽腐烂的淤泥。
他在北山生活多年,从未见过这么声势浩大的场面。
螣拳头捏紧,墨绿的瞳眸透过凌乱的黑发扫过兽人,阴沉冷戾。
“嘶——”
玄色大蛇倏然暴起,粗壮的身躯从兽潮中碾压而过,鳞甲发出金戈之声。
他三角头颅高高仰起,竖瞳里淬着毒液般的冷光,巨尾一甩,所过之处骨血迸溅,他已是七星纹巅峰实力,从兽群中破开,转瞬便能清扫出一片猩红的真空地带。
藤蔓后,落蘅周身压力骤然一轻。
飞行兽人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兽潮中,被螣撕裂开的缺口。
玄黑色的大蛇翻腾摆尾,血雾中,他的鳞甲折射出冰冷的光泽。
“唳——”
一声尖锐的唳鸣划破天际,飞行兽人羽翼掀起腥风,俯冲而下!
他们的利爪如钢刀一般,从螣巨大的身躯上剐过,“嗤啦”一声,墨色鳞片飞溅,血液滴落,在泥泞的雪地里留下一片温热的痕迹。
“嘶——!”
剧痛袭来,螣发出一声嘶鸣。
他猛然昂起上半身,巨口如闸刀般,一口咬住来不及升空的鹰隼,蛇躯层层绞紧,羽毛混着碎裂的骨爆,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待蛇躯松开时,那扭曲的鹰隼骸骨已经没了气息,坠入血泥中。
天空又传来数十道刺耳的唳鸣,飞行兽人们盘旋着朝螣攻来。
他们天然克制蛇兽人,尖锐的抓喙在雪幕中划出银光,每一次俯冲都能精准剐下螣一大块血肉,转瞬间,螣庞大的身躯上的鳞片就已七零八落,血液如瓢泼大雨般挥洒。
藤蔓屏障后,落蘅压抑地喘息一声,唇色比天空落下的大雪还白。
他偏了偏头,修长的手指重重一握,地面便蹿出藤蔓,缠住螣的身躯拖拽回来。
体型较小的豺兽人见状,趁机突袭,獠牙距离螣的蛇尾只剩寸许。
落蘅瞳孔骤缩,施力对付豺兽人,顺势将螣拽回,藤蔓屏障炸开的瞬间,蛇兽人重重摔在他脚边,他也踉跄着撞到身后的木桩上,喉间溢出一丝血腥气。
螣墨绿的竖瞳里满是凶戾,大口喘息着,庞大蛇躯上没有一处好皮。
落蘅死死盯着藤蔓屏障,青筋在苍白的手背上蜿蜒,声音嘶哑得像是从肺叶里挤出来的,与螣沉声道:“带扶楹走!我撑不了多久了!”
螣的竖瞳骤然收缩,蛇躯在血泊中扭曲着化作人形。
他看着落蘅唇角的血迹,拳头捏得关节爆响,尽管很讨厌这个伤害过阿楹的兽人,此刻,也难免心酸,从牙缝里迸出一个字:“……好。”
螣没再废话,身影如利箭般朝黑鳄沼泽深处狂奔而去。
落蘅松了口气,将身体里最后的力量尽数涌入藤蔓。
“噗嗤——”
他喷出一口血,满身疲惫,染血的藤蔓却又疯长了几寸。
落蘅的意识有些涣散,记忆如天空的大雪一般,纷纷扬扬。
从一株照月花到兽人的蜕变过程早已模糊,只隐约记得根须撕裂成骨骼的剧痛。
但成为兽人后的记忆却极清晰,他变成了一个永远蜷缩在阴影里发抖的自己。
将兽潮拦截在外,给扶楹和幼崽离开的时间。
这大概是他最勇敢的一次吧?
落蘅扯了扯唇角,紫色瞳眸中有些黯然。
就在这时,螣的声音从遥远处传来,声音嘶吼,却又带着他惯有的桀骜:“落蘅!活着!你要是死了,阿楹会伤心!”
落蘅微怔,紫瞳里忽然涌出了一丝光亮。
*
螣匆忙赶回竹屋,却不见扶楹的身影,澹月住处空无一人。
他额角渗出细密冷汗,脸色阴沉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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