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糖掼奶油可做好了?选这份做胚,上覆奶油,并金箔珍珠攒花,佐鲜花点缀——”
也不必加夹心了,冬日能有的果子相当少,且大家吃到的美味甜食并不多,只蛋糕胚就已经能征服众人了。
姬衡其实喜欢吃甜食,但他幼时在楚王后手下受了一番磋磨,饮食其实相当克制。
便是嗜甜,也从不多尝,日常饮食难见喜好。
如今蛋糕胚选得清淡,上头的红糖掼奶油却甜蜜焦香,既不显得甜腻,尝在口中又清爽绵软。
如此装饰一番,再配上一些其他的甜点——
她在心中略定下几个甜品,吩咐好宫厨,这才慢悠悠来到殿内一处高高竖起的厚重构皮纸上,将【生日蛋糕甜品准备】这一行字,蘸了墨水重重划掉。
此刻再看上头密密麻麻已划掉的和未划掉的待办事项,总觉得刚才那一笔也十分解压。
下一刻,有黄门来报:
“大农丞燕琮燕大人,自渤海郡归来,请向王后复命。”
“另,燕大人携荀子高徒闻巽先生前来,一同请见。”
“敢问王后,是否需要另外安排时辰?”
这什么荀子高徒【闻巽】,秦时从未听说过。荀子高徒不是李斯和韩非子么?
如今李斯不在,宰相王复也不似他,那么这位崭新秦国的闻巽先生……
秦时顿了顿,随后毫不犹豫:“快快有请!”
顿了顿,又道:“再请治粟内史前来一见,我有要事吩咐。”
……
燕琮带着车马辎重一路前往咸阳城,速度一时难起,但好在如今还未至冬雪时刻,于直道上日夜奔波,终于能赶在年前向王后复命。
九月末的咸阳城已然寒苦,驰道边缘却有络绎不绝的乡民推着独轮车。
他们衣着虽单薄,但满车墨黑的煤粉从草席的空隙被风吹起,扑在脸上,黑黢黢的面庞上却全是振奋。
更有同族同乡的儿郎壮妇,他们是买不起马的,牛这样重要的牲畜也不舍得在冬日多使唤,如今聚在一起各自都推着小车……
新年将至,驰道两侧行人络绎不绝,沿途打算朝贺的各地官员也纷至杳来。
整个咸阳城竟越发热闹起来。
燕琮目不转睛地看着这景象,又不禁想起此前与王后一同扶灵回频阳时路途所见。
那时沿途只有络绎不绝的役夫,他们于农时仍被强征而至,个个面上都有愁苦。或着草鞋,或赤脚,衣着褴褛,面容饥黄。
他一时发了呆。
却听身边老者好奇问道:“八月时不是才征了役夫?听说是要于上林苑修宫殿,还有咸阳宫扩建,以及骊山地宫等……”
燕琮回过神来:“确有此事。只不过王后仁善,力劝大王,因而咸阳宫扩建与上林苑宫殿都暂停工事。”
“那两处的役夫三五日就重新回家了。”
“只有骊山地宫的稍晚一些,月初才回。”
那老者神色更是好奇:“王后力劝,大王便肯停?”
燕琮看了看他。
这老者名为【闻巽】,乃是荀子亲传,亦是上党郡鼎鼎有名的贤士。
如今,他带了十数名学生于路途偶遇燕琮,请求捎带一程——若非他有这样的名号,燕琮是绝不肯的。
但他知王后求贤若渴,不过是捎带些文士,此行又有王后五百私兵随从护卫,因而便应下了。
此刻看这老者诚恳发问,并不似嘲讽,因而便也认真道:“大王从来讲理,王后所言有理,他自然愿意纳谏。”
“不过世人以讹传讹,才风言大王独断专行,暴虐无道。”
越王勾践杀文种,吴王夫差杀伍子胥。
此间君主薄情者甚多,但大王始至终没怀疑过燕家任何,哪怕他们一家都尽掌兵权。
因而他说出这话时少年意气,满心赤诚,万分笃定。
闻巽愣了一愣,一时竟对这素未谋面的秦王有些改观了。
身后弟子们却道:“这位王后果然亦是心怀天下,当得起一国后位。”
“是,沿途已看了不少穷苦人家,哪怕做工,也能换一斗煤粉……”
以他们的财力,虽不至于过暖冬,却也能保证少冻死,少风寒了。
再有日日能啜饮的热水,若是舍得兑上一些,恐怕冻烂的腿脚都要好上许多。
此举活人无数,堪为大善。
燕琮静静听在耳中,胸中也升腾起一抹志气来——
大王统率万民,王后照抚天下。
而这盛世一统,君主待之以诚,他虽年少,却也想倾力相报!
再看看身后绵延的辎重车,燕小郎君深深呼吸,凛冽的寒气自喉咙入肺腑,也叫他滚烫的头脑又生几分清醒。
身侧马车上,闻巽看着驰道上来去往返的乡民,又看辎重满车前来朝贺的官员,此刻又是默默一叹。
他转头问道:“面见大王之前,老夫想先请见王后,不知郎君可愿引荐?”
他这样的名宿,燕琮自然不会拒绝:“只我回宫复命匆忙,怕对先生礼数不周,还请多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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