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今日起,老奴便得改口了,要叫您一声姨娘……"郭嬷嬷提着帕子,憋泪。
大喜之日,只有新娘能哭,然而她从小看着长大的苗家次女,摇身一变成了他人的姨娘。
苗微攥着手里的红绸,头盖下,她清晰可见那红烛摇曳,几盏煤灯上火苗摇摆。
如同她此刻的心一般,晃荡。
从下午轿辇从次门入李府,到现在已过了三个时辰。
她滴水未进,李溯依旧不见人影。
饶是这李府的主母,凌纾也不曾过问一句。
她能等,郭嬷嬷却先乏了。
苗微的处境,又有何可挑剔的?
郭嬷嬷心疼她,忍不住抱怨,"爷有公务缠身也就罢,夫人怎对您也不闻不问?真是苦了姨娘了。"
苗微偷瞄一眼屋外,"嬷嬷莫要说夫人的闲话,这里外可都是人。"
郭嬷嬷道:"这里外都是王爷的人,怕什么?"
"那凌氏不过一太医之女,太后不久前才将他罚了,如今正赋闲在家。"
"李溯又是个好色之徒,见了您,哪还有她的份儿?她不敢来看你,也是正常的。"
苗微晓得郭嬷嬷是在宽慰她,顺带贬低一下凌氏。
外头都传李溯对这凌氏极其宠爱,捧在手里生怕化了。自从娶了这凌氏后,上青楼都玩素的,决不让女子近身。
那俗话怎么说?
狗改不了吃屎,那李溯怕不是一时兴起,待新鲜劲儿过了,凌氏也就被弃了。
郭嬷嬷是如此认为,王爷也是如此认为,苗微也是如此认为的。
可她是不敢小瞧这凌纾,能让一个男人为她收敛,简直是女子中的楷模。
只可惜,她们是敌人。
月上三竿时。
苗微饿到腹痛,遥遥听闻有一人在唱信天游。
家中父兄酗酒,酒后失仪唱曲,她已习惯,便晓得,应当是李溯回来了。
口中还喊着,"夫人?我夫人呢?"
回来便寻夫人……
苗微攥紧手指,心里发闷。
她又听管家说,"今日是您纳妾之喜,夫人早已歇下了!"
正当她以为李溯不愿来此,边听他改口道,"对对对,差点忘了。"
管家扶着这踉跄之人,步履蹒跚。
郭嬷嬷欣喜,急忙将苗微手里的枣饼渣拍干净,整理她的仪容,"来了,来了!"
苗微静静的着自己的心跳,与那渐行渐近的脚步声。
忽然门扉被男人踹开,一身酒气涌灌。
苗微屏住呼吸。
管家说,"爷,姨娘在这边!"
透过盖头,李溯的身影偏瘦,可有高度,像把高杆。
李溯的声音极为清朗,饶是他此时一口一个夫人,和她添堵,也让人生不出气闷。
他咋咋呼呼的道,"纳妾就纳妾,我夫人还在屋里等我!能不能动作快点儿?"
"你会动吗?死了?"
管家:"哎哟,我的爷,新娘子哪里能动?这,挑头在这儿,掀盖头!"
李溯骂骂咧咧,从管家手里拿过竿儿,随意的将苗微头上的盖头掀了。
苗微眼前一亮,李溯那清俊满带酒气的面容刻入眼帘。
不由得让她红了脸。
此人是她的夫君。
李溯脸被酒烧红,打了个酒嗝儿,味儿熏得慌。
郭嬷嬷递上酒,"爷,喝了这杯酒,就算礼成了。"
李溯忽然头一歪,道:"你们当爷醉了不成?合卺酒是同夫人,娘子喝的,我纳个妾,为何要饮酒?"
苗微脸色煞白,手指用力搅住下摆。
郭嬷嬷慌忙打圆场,"爷说的是……是老奴糊涂,可这是太后的意思…"
意思再明显不过,太后送来的女子,说是纳妾,可苗微家世哪里差过凌纾,就是平妻也使得。
李溯忽然没有话,盯着郭嬷嬷,笑了,"太后还管到我房中事儿来了,怎么不请太后来替我喝?"
郭嬷嬷脸色更难看。
谁能有李溯这般目中无人,连太后他都敢叫嚣。
朝中上下也只有他一人能如此。
郭嬷嬷还想张口,李溯道,"滚出去,别耽误老子良辰吉日,去!打水去,老子要沐浴!"
郭嬷嬷不敢再多言。
李溯什么人啊,惹恼了当场砍人都是常有的事!
连忙退了出去,临走前担忧的看了苗微一眼。
屋内只剩他们二人。
李溯一屁股坐到矮凳上,自顾自的剥起盘里的花生,花生壳撒了一地。
像个偷油喝的耗子。
苗微很紧张,她不明白一个男人长得貌美,姿态为何如此吊儿郎当。
这么复杂,却不难看,属实也是奇怪。
李溯剥完花生,道,"苗氏。"
苗微心里一紧,"妾在…"
李溯道:"识字吗?"
苗微点头,"识得一些。"
他忽然咧嘴一笑,瘆得慌,"安分守己四个字,认得吧?"
苗微心里怵得要命,强行镇定,"妾……认得。"
李溯依旧笑笑,"认得便可,拆了吧。"
苗微没听懂,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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