鼹鼠的眼睛随着时间推移而退化。
由于一生都生活在地下的黑暗中,它模糊的视力只能分辨光明与黑暗。
即便一只鼹鼠因命运的奇特转折偶然撞见一道彩虹,它既不会感受到美,也不会产生任何惊奇之感。
天空中那绚烂的七彩拱桥不会在这只鼹鼠心中激起任何情感。
但倘若某个疯子,亦或是出于怜悯的某人,赐予它一双功能完备且敏感的眼睛,又会怎样呢?
这只鼹鼠将能看到远超其所需——甚至可能是远超其所想的事物。
它会看见一个色彩斑斓的世界,感受到其中的美妙,但它也会看到黑暗地道中那些黯淡的细节。
土壤粗糙的质地,氧气稀薄得令人窒息的狭窄空间,无尽散落的鹅卵石那灰暗的色调,以及它所吞食的蚯蚓可怜的蠕动。
在它看不见的时候,这些都是它从未在意过的事情。
此刻,这只鼹鼠面临着一个抉择:是按部就班地忍受地下生活的苦难,还是爬上地面去追寻彩虹。
不过,那是另一个故事了。
这双新眼睛究竟是福是祸,只有在抉择的那一刻才会知晓。
……
邪神酱思索了大约81种可能的解决办法。
在《金箍儿》这极其严苛的限制下,她能否“意外地”或“无意地”导致那个男孩死亡呢?
或许她可以给自己催眠,或者创造出第二人格来……
这是不可能的。
经历了两次数据泄露和三次剧痛发作后,邪神酱终于明白疯狂巫师是多么精心地封堵了每一个可能的漏洞。
这几乎是一个完美的反杀戮封锁系统。
他可是那种能在短短几秒内挣脱催眠程序的怪物。
只要《金箍儿》还在,她就绝无可能恢复到原本的形态。
解锁它也绝非易事。
或许只有深埋在疯狂巫师脑海中的她真正自我的碎片被释放出来才行——但这目前遥不可及。
因此,她别无选择,只能再次屈服。
她不得不乖乖踏上返回帝国学院的旅程。
她心中怒火翻腾,愤怒不受控制地汹涌而来,邪神酱气得用力踢开被子,在床上烦躁地翻来滚去。
“是那些混蛋把我丢下的!可为什么我还得这样爬回他们身边!啊——!!”
发泄了一会儿后,门吱呀一声开了,男孩探进头来。
他以为这个可怜的女孩正遭受魅魔的折磨,她似乎每天都会发作好几次。
光是今天,他就已经给她换了两次床单。
“你是不是又……尿床了?”
“我没有!”
“那就好。我们现在没有干净的床单了……”
“没关系,所以别……等等,等一下!你为什么跟我说话这么随便?”
邪神酱恶狠狠地瞪着这个竟敢把她当作平辈的无礼人类男孩——一个区区凡人。
对此,她恨不得在眼神中注入足以让他脊梁骨发凉的杀意,或者让眼中爆发出足以直接摧毁他心智的力量。
但她知道《金箍儿》会立刻做出反应。
哪怕是一个久经战争磨难的经验丰富的雇佣兵,仅凭威慑力和杀意就能把一个孩子吓晕。
然而,按照《金箍儿》的规则,哪怕是这种间接伤害也被归类为恶意。
所以……邪神酱强压怒火,尽可能放松表情。
在男孩看来,这可能就像是一个尴尬的女孩假装生气在闹别扭。
男孩对她这半心半意的生气模样轻声笑了。
“你是个平民,对吧?”
“?”
“一开始我还以为你是个贵族呢。但我听说贵族通常都很冷静,像仙女一样。他们举止端庄。可你……”
你的脸蛋或许像仙女,但你嗓门大、没礼貌,还太爱发脾气。
邪神酱敏锐的头脑立刻清晰地解读出了他未说出口的话。
她毫不犹豫地朝他扔出一个枕头。
枕头在空中飞过,正好砸在男孩脸上。
“啊!”
“我比那些下贱的贵族高贵多了!”
“你,你要是这么说会惹上大麻烦的……你难道不知道贵族有多可怕吗?你得小心点。”
邪神酱很想争辩,说这种人类强加的等级制度不堪一击,她只需轻轻一挥手就能将其瓦解。
但以她目前的状态,无法伤害人类,也就无从证明。
而且,就算之后男孩对她心生敬佩,也没什么意义。
她觉得跟他发脾气没什么好处,便强压下怒火。
她盘腿坐在床上,手撑着下巴,尴尬地问道。
“算了……别提了。那你为什么救我?”
“嗯,有人在我家附近被魅魔害了……牧师说帮助他人会让女神高兴。”
“啊,所以这是出于善良?不,不太可能。你肯定是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没有,我没有……”
邪神酱眼中闪烁着笃定的光芒。
她的目光毫无疑虑,绝非单纯的怀疑。
“男孩并非出于纯粹的善意,而是为了个人利益才这么做”,这一判断确凿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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