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景象却已经不在山脚。
并不强烈的光线打在少年的脸上,入目所见,卉木繁盛,芊蔚枝叶掩映重重庙宇楼阁。
斑斓雀鸟,翩跹丛中,瑶花琪草,芳香扑鼻,而在远处的庙宇前,有身着灰白翎羽披风的护卫持刀而立,披风下甲胄分明,与身体异常贴合。
更远处,但见群山连绵,安生仰起头,头顶峰峦隐匿在云雾之后,唯有最顶端绽放着明亮的光芒,宛若星辰落在了山巅,为一整片区域提供照明。
“走吧,莫让殿下久等。”
安生深吸一口气,跟着少女踏入护卫森严的巫庙之中。
其中寒凉,少年险些以为走进了某处地窖,石壁上用金粉绘满了诸多栩栩如生的走兽,每走百步,就能见有身着青衫的女子捧着香炉。
青烟袅袅,光影婆娑,任谁来此都会疑心自己来到了庄严肃穆的殿堂圣地。
安生默不作声,跟着少女走到了庙宇的最深处,一间看似朴实无华的石室前。
“殿下,他来了。”
“进来吧。”
女人的声音从石室内传出,少年眼中浮现一丝恍惚,这声音,他先前半梦半醒时好像听到过。
猫头鹰少女狠狠地剖了安生一眼,让开了道路,少年咽了咽口水,推开门走了进去。
与这庙宇红墙金瓦的奢华并不相称,内里没有奢华的装饰,只有一张石床和一座放置着铜镜的梳妆台,桌上有着不少散乱的物件,淡淡的花香萦绕其间。
那女人姿势散漫地坐在镜前,斜倚着妆台,如黑瀑般的长发散落在月白寝衣上,一直垂落到地面,裸露在外的肌肤像冰雪般绽着寒气。
女人绝美的侧颜对着自己,与前几次或尴尬,或意识模糊的相逢不同,安生终于有机会能够光明正大的欣赏。
『飘忽不定。』
安生终于明白,为什么眼前的女人会给他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她的美丽正是在于这种飘忽不定的气息,就像是……烟花,孤独的萤火,或者无人在意的角落里绽放的昙花……
她再如何美丽,也无法让人记住,可越是如此,就越会让人牵肠挂肚。
少年迈步走进石室,动作却不由自主放轻,像生怕打扰到眼前的人儿,好像只要惊扰到她,她就会像一阵风一样消散。
“过来,帮我。”
女人开口说道,于是那份朦胧就消散了几分,她也从一个幻影化作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是在梳妆。』
安生心里一动,一步步走近到女人身后,自然地拿起梳妆台上的象牙梳,抬手挽起顺滑的青丝,指腹不经意间擦过耳后的肌肤。
少年的动作很自然,神情也并不紧张,就好像已经做过很多次,可惜技术确实有待提高,梳齿间漏下几缕碎发。
“好像偏了些。”
安生怀着歉意说道,用指尖蘸了一点桌上的桂花油,细致地将垂落的发丝别向耳后,碧色的玉簪子穿过发间。
女人不由抬了抬眼,镜里的少年模样俊俏,神色专注,眼眸像淬了晨露的墨玉,泛着粼粼的碎光。
她看了好一会,又将目光收回到镜中的自己身上,轻笑了一声。
“手法倒是比小雀儿好上许多。”
“大人高兴就好。”
安生姿态放得很低,眼前女人是筑基修士,在巫山上地位出众,更重要的是,她还掌握着巫神守的修行方法。
『我还可以再低一点,求求了,千万要是个正常人啊!』
少年祈祷中,他已经有意在显露自己的魅力,可情火却感觉不到面前女人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果然,什么昔日童伴,青梅竹马都是骗人的,一旦踏入修行,人心与兽心没有区别。
“继续。”
女人面上没有太多变化,只是侧过脸,不再看着铜镜,说道。
『女人真麻烦。』
安生腹诽着,拿起桌上的螺子黛,让它在石砚中晕开一抹抹青烟。
他本来是不懂这些梳妆的工具,为了伺候阴月璃专门学了一点,并不精通,但也够用。
只是阴月璃修炼《六欲白骨观》把脑子炼坏了,对这些色相功夫没有半点兴趣,他自学之后倒是一次都没做过。
少年眉眼低垂,目光专注,执笔在眉间轻绘,两人离得很近,笔尖堪堪掠过眉峰时,女人忽然伸手握住他的手腕。
“谁教你的?”
她的声音好像永远是轻声细语,听不出任何愠怒和气愤的味道,但安生就是觉得她生气了。
少年的喉咙微微滚动:“我自学的。”
女人静静地注视着他,那股幽然的花香仿佛失去了味道,变成另一种玄而又玄的东西。
花香只是一种媒介,就好比姓名,容貌,血亲之血,这些只不过是辅佐咒箓的工具。
地巫咒:【吾如晦】
本命咒箓运转,身立幽晦,可模糊感知,隐去痕迹,欺瞒灵识,避开咒术锁定,又能以符箓查验真假,辨明真假。
女人问:“你都给谁画过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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