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满皇宫的人都不管慈宁宫了。
她注定要死,死前拉一国太后做垫背,值了。
紫禁城敲响丧钟的时候,慈宁宫终于打开了宫门……
三月的绿藤扑在冷宫斑驳的宫墙上,像极了那年如意出阁时盖头的细纱。
她趴在长满青苔的窗棂上,指尖抠着砖缝里的草芽,忽然听见远处传来沉闷的钟声。一下,两下,惊飞了檐角筑巢的燕子。
“是喜钟!”如意猛地站起身,铁锈色的裙裾扫过满地霉斑。
去年隆冬,冷宫侍卫在廊下烤火时曾说过,皇后娘娘咳血咳得能染红半幅锦被,如今这钟声……莫不是富察氏终于咽了气?
弘历哥哥该高兴坏了吧,如意记得弘历哥哥从前总说,他只愿她做他的嫡福晋。
“啪——”粗瓷碗被踢翻的声响惊破遐想。
管事嬷嬷站在门口,面露讥讽:“又犯癔症了?太后薨逝的丧钟,你倒能听成喜钟!”
糙米混着野菜汤泼在青砖上,几只瘦骨嶙峋的老鼠立刻从墙缝里钻出来。
如意却忽然笑了,笑声像破了洞的风箱,咯咯啦啦漏出些破碎的欢快。
她踉跄着扑向嬷嬷,袖口处早已褪色的牡丹擦过嬷嬷藏蓝色的宫装:“你骗我!弘历哥哥说过,等查清…除掉毒妇就来接我……”
话音未落,脸颊已重重挨了一耳光,咸腥的血味在舌尖漫开。
“疯子!”嬷嬷甩着手后退,“太后娘娘是皇上额娘,你咒谁是毒妇?
当年你用朱砂害死了皇上两位皇嗣……”她忽然住了嘴,盯着如意袖口处褪色的牡丹,像是看见什么脏东西,“好好在这待着吧!”
木门“吱呀”合上的瞬间,如意忽然抓起地上的窝头砸过去。
发霉的面团撞在门上碎成齑粉,她望着簌簌掉落的墙皮,忽然想起当初朱砂事发,弘历哥哥亲口承诺,说让她先到冷宫避避风头……
“弘历哥哥不会忘了我……”她跪在碎碗片间,指尖捡起块沾着汤汁的野菜。
冷宫的墙根渗着水,在春日的阳光里泛着青灰色。
远处又传来钟声,这回连空气都跟着震颤。
如意爬起来,将破破烂烂的灰衣往身上紧了紧——是了,弘历哥哥定是用皇后的死讯做幌子,一会儿就该带着仪仗来接她了。
她踉跄着走到铜镜前,用指尖蘸着口水抹匀脸上的泥污,镜中人眼角的皱纹里还嵌着草屑,嘟起的嘴没有口脂的妆点,显得有些大,但她却笑得像待嫁的少女。
“嬷嬷!”她拍打着木门,指甲缝里渗出血来,“把我的红盖头找出来!皇上说过,一入宫就要封我做贵妃……”
回答她的只有北风穿过窗棂的呜咽,和远处宫人们急匆匆的脚步声。
暮色漫进冷宫时,她终于力竭滑倒在残羹冷炙间。
老鼠在脚边啃食窝头,她却望着头顶漏下的月光,嘴角还挂着傻笑。
恍惚间,她听见銮驾仪仗的声响,看见明黄色的龙袍穿过长廊,弘历哥哥向她伸出手。
“青樱,朕来晚了。”他的声音混着冷风飘进耳朵……
与此同时,长春宫。
皇后端坐在紫檀木梳妆台前,乌发如瀑般垂落在雕花扶手上,却在云舒挑起的烛花里闪过几缕刺目的银白。
云舒敛下眸子,将那几缕白发轻轻拢进黑发里。
铜镜里,皇后的脸被烛火镀上层暖黄,却掩不住眼角深深的纹路,“奴婢前儿见内务府新进了波斯进贡的养发油……”
“先不说这个。”富察琅嬅打断她,指尖敲了敲妆奁边缘的翡翠蝴蝶,“那个产婆的事,查得如何了?”
云舒放下梳子,从袖中掏出张褶皱的纸笺,烛光下,宣纸上的字迹被水洇得发开,像几痕淡墨落在雪上。
“回娘娘,”她压低声音,身后的鎏金屏风将话音滤得含混。
“那产婆的丈夫半个月前忽然盘下西市的醉仙居,我们的人顺着这线查去,发现是他典当了许多宫里才有的珠宝首饰。”
富察琅嬅猛地转身,翡翠护甲划过妆奁发出刺耳的声响。
“还有更蹊跷的——她儿子常年卧病,竟用了整整一斤高丽参吊命。”
梳妆台上的香炉中,瑞脑香混着窗外的桃花香味扑面而来。
皇后按住心口剧烈咳嗽,帕子掩住唇畔时,云舒瞥见那抹刺目的猩红。
“嘉妃……”皇后喘着气吐出这个名字,指尖死死攥住云舒的手腕。
“她怎么敢!”话音一落,又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她整个人瘫在椅背上,发间的珍珠步摇歪向一侧,露出鬓角更多的白发。
云舒抽出帕子替她擦拭嘴角,触到那抹血迹时,忽然转头看向窗外不再落花的桃树。
“娘娘且放宽心,”她将皇后的手握进自己掌心,用拇指轻轻揉按内关穴。
“眼下实证不足,冒然惊动皇上怕是不妥。”铜镜里,云舒看着富察琅嬅低垂的眼眸,“等明日奴婢去内务府查了出库记录,再同皇上禀明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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