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御座上，皇帝指尖在蟠龙扶手的夜明珠上轻轻一叩。

他今日戴着赤金累丝翼善冠，十二旒白玉珠后眸光微闪。

“那柳将军可有受伤？”

王崇礼微微一愣，心里一惊，更是觉得赵时章鸡贼。

他连忙躬身行礼，笑着开口，“柳将军武功高强，并未受伤。”

帝王的声音似沉檀香雾漫过金砖，“可查出是何人所为？”

兵部尚书万向明走出队列，声音粗犷，“陛下，据回报是一个黑袍男子。”

“不过此人甚是邪气，暂还未有线索。”

皇帝微微皱眉，心想：看来能对付此人者非永嘉郡主不可。

看来永嘉郡主安排赵时章接待定有深意。

“王爱卿。”

“此事已着赵卿督办，你们礼部就负责安排食宿即可。”

话音刚落，便传出赵时章出列时官靴碾过地砖的细微响动。

赵时章一脸笑意，高声开口。

“微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王崇礼喉头腥甜，笏板上奏章朱批犹在眼前。

自从赵时章领了高产粮种的差事后，皇帝便对他大为信任。

不论是赈灾，还是前往大柳树村宣读圣旨。

朝中官员是看在眼里，嫉妒在心里。

可是他们又没有办法。

终于，他们有机会可以巴结巴结郡主的亲爹。

没想到又被赵时章抢先了。

“陛下！”

王崇礼重重叩首，额间触到沁凉的金砖。

“南腾国三皇子虽为战俘，可毕竟是一国皇子。”

“大楚为礼仪之邦，切不可失礼。”

“微臣愿协助赵大人安排好一应事宜。”

皇帝玄色龙袍上的金线团龙在晨光中忽明忽暗。

指尖已从夜明珠移向案头，一下一下的扣着桌案。

朝堂上，寂静非常，王崇礼依旧跪在地上，五体投地。

漏刻铜壶滴答声中，皇帝忽然轻笑。

他抬手时腕间沉香念珠扫过奏折堆。

“准奏，着王卿从旁协助，定要办妥此事。”

王崇礼这下开心了，连忙叩首，“微臣遵旨！”

他这才站起身来，缓缓退回队列中，还瞥了一眼赵时章。

赵时章也看向他，两相对视。

他们都看出来对方眼里的意思：不要脸！

而其他官员一看皇帝竟然同意了，心里蠢蠢欲动。

不过，他们也不是傻子，这种要求。

有一有二，可不能有三。

看来只得等到柳长明进京城后再前去拜访了。

退朝钟声撞碎殿角残雾，一众大臣躬身退步的姿态仍如尺量般精准。

透过云层的朝阳此刻完全跃上琉璃瓦。

将百官散朝的身影拉得老长，在地上织成一张暗潮汹涌的网。

……

腊月的大柳树村裹在银装里，青砖铺就的村道才清了雪。

张老汉天未明就抄起竹扫帚，呵着白气将自家门前的雪扫成小山。

东边李家的烟囱刚冒起炊烟。

王婶已挎着竹篮往鸡舍走，篮里新碾的粟米还带着谷仓的暖意。

“这雪还是一样的大。”

张婶蹲在猪圈前，往石槽里添着用猪饲料煮开的猪食。

寒风吹得屋檐下的冰棱叮当响。

小猪崽的鼻尖却泛着健康的潮红。

忽听得远处传来细碎银铃声，正在扫雪的柳老汉直起腰板。

“老祖宗来喽！”

众人不约而同望向村道。

但见雪幕中柳世风正抱着睡眼惺忪的柳星觅缓缓走来。

柳世风声音清冷如冰泉，“张婶，昨日配的‘艾草灰’可撒了？”

“按老祖宗说的，早晚各撒一把。”

张婶搓着冻红的手，一脸笑意，激动的开口。

柳星觅听后缓缓点头，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她伸手点了点竹篾，枯黄的竹篾忽地抽出新绿，惊得小猪崽哼唧着往窝里缩。

她又从荷包中取出一包朱砂色的粉末。

那粉末遇风即燃，蓝莹莹的火苗绕着猪崽转了三圈，空气里漫开松脂的清香。

隔壁鸡舍突然传来扑棱声。

王婶掀开草帘惊呼，“这鸡雏可真抗冻。”

“一天天上蹿下跳的！”

只见小黄鸡崽在梁间蹿跳，喙尖还沾着雪花。

柳星觅满意的笑了笑，顺手往鸡槽里撒了把金灿灿的谷粒。

那些谷粒落地竟发出琴弦般的清鸣。

鸡崽们争相啄食，羽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丰润起来。

众人都惊叹不已，老祖宗每天来转上一转。

每来一次，这猪崽和鸡崽似乎都长大了不少。

依着这速度，想必怕是能在除夕夜吃上猪肉饭了。

日头爬过大柳树光秃的枝桠，村道上飘起饭菜的香气。

不知谁家灶间传来滋啦声响，混着葱蒜爆香的味儿勾得人肚肠直叫。

柳星觅坐在东屋的窗台上，望着炊烟袅袅的村落。

远在千里之外，月亮悬在嶙峋的黑色岩峰之间。

将祭坛上堆积的枯骨染成暗红色。

岩浆在龟裂的地缝里汩汩流动，蒸腾的热气扭曲了跪拜者颤抖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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