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殿的云雾还未散尽，蓝容垂眸整理着袖口缀满星纹的披帛，耳畔传来仙官们三三两两讨论改良天河织机的低语。

蟠龙柱折射的十二道光束在她裙裾上交织成网，像极了人间渔夫收网时绷紧的绳索。

"娘娘请看。"小翠突然捧来盏青玉茶盏，浮沫凝成"当心"二字。

蓝容指尖轻叩盏沿，瞥见天将甲正用战戟尖端挑开南天门的结界，几缕黑雾顺着裂痕游入云海——那是只有经历过魔域血战的人才能辨别的煞气。

文曲金光自她眉心流转，霎时将满殿仙官衣袍上的绣纹拆解成字符。

礼官袖口的仙鹤振翅图是《天工开物》残卷，司造星君腰带暗纹藏着上古冶炼秘术，而当她望向天将甲时，那身银甲竟浮现出百年前天魔交战的阵亡名单，密密麻麻的朱砂字迹里藏着个不断扩散的墨点。

"原是打碎过照妖镜的罪将。"蓝容状若无意地扶正发间凤钗，簪尾流苏扫过蟠龙柱时，柱身上某条闭目养神的石龙突然眨了眨眼。

这是她三日前用百花蜜与司辰仙翁换来的耳目。

白涵的玄铁战靴踏碎了她脚边的光影。

战神腰间新佩的虎符坠着两缕红缨，一缕是八百年前平叛时的斩魔结，另一缕却系着吟哕幼时换牙脱落的小龙鳞。

他伸手要扶蓝容，掌心纹路里还凝着瑶池结界特有的冰晶。

"武曲星递来的密信说，司造监少了三张淬火图。"他声音压得极低，拇指无意识摩挲着剑柄缠的鲛绡——这是焦躁时的小动作。

蓝容突然想起百年前他率天兵围剿魔蛟时，也是这样将剑鞘磨出了永久的凹痕。

云阶下传来清脆的碎裂声。

吟哕正举着龙纹金珠逗弄仙鹤，珠子滚落时恰巧撞散了天将甲布在玉砖缝隙间的煞气。

少年腕间的锁灵镯叮当作响，那是今晨白帝亲赐的"护身符"，此刻却将金珠折射的光斑投映到太白金星的玉笏上，照出几行正在消散的弹劾奏疏。

"母亲说要给织女们放旬假呢。"吟哕仰头时，发间龙角将晨曦割成七彩光刃，"正好用蟠桃园落的枯枝做新织梭——天将大人您说是不是？"他笑盈盈望向浑身紧绷的天将甲，掌心金珠突然幻化成当年蒙骗追兵用的雪兔，蹦跳着撞翻了对方藏在袖中的煞气瓶。

蓝容适时地咳嗽起来，袖中《万物生》书页哗哗翻动。

当司药仙君匆忙递来琼露时，几点文曲金光已顺着玉盏潜入他的药囊——那里藏着天将甲昨夜送来的魔域蚀骨草。

暮色初临时，白涵独自立在南天门的了望台。

脚下翻涌的云海像极了吟哕幼时踢乱的锦被，远处天工阁飞出的金线正在重织晚霞。

他握紧突然发热的虎符，上面新添的裂痕与蓝容今晨踏碎的琉璃砖纹路如出一辙。

而此刻的瑶池深处，蓝容指尖轻点水面，看着倒影中十二根蟠龙柱缓缓转向。

当最后一根石柱的龙目对准天牢方向时，她忽然将文曲金光凝成绣针，把白帝赐给吟哕的锁灵镯纹样绣在了云锦上——针脚里藏着三百年前魔尊被诛时溃散的咒语。

吟哕踮着脚把最后一颗夜明珠卡进窗棂时，腕间锁灵镯突然泛起青光。

少年撇撇嘴收回被灼痛的指尖，窗外的流云恰好遮住卯日星君第三遍巡视的銮驾——这意味着他还有三个时辰可以试验新做的"千机扣"。

"母亲说万物皆有灵..."他念叨着从百宝囊倒出零碎物件，白帝赐的玉枕被拆成七片透光晶石，昨日瑶池宴上顺来的蟠桃核还沾着露水。

当锁灵镯再次震动警告他不可使用仙力时，少年眼睛突然亮得像晨星，抓起案头蓝容留下的《天工要术》哗啦啦翻到三百二十页。

"有了！"吟哕咬着笔杆在纸上画出歪扭的星轨图，发间小龙角蹭得砚台里金粉乱飞。

他想起上个月帮母亲改良织机时，蓝容曾用凡人打井水的轱辘原理解决仙梭卡线问题——或许能用同样的方法绕过锁灵镯的限制？

暮色染红窗边云絮时，千机扣终于初具雏形。

这枚由二十八颗星辰砂熔铸的圆环悬在蟠桃核上方，折射出的光斑竟在墙面拼出蓝容教他认字时的侧影。

吟哕兴奋地摸向腰间锦囊，却摸到块温热的桂花糕——是今晨小翠偷塞给他的，油纸里还夹着片写着"当心西角门"的柳叶。

此刻西角门外，小翠正假装擦拭照妖镜，实则盯着三个伪装成洒扫仙娥的黑影。

她们裙摆下露出的战靴纹路分明是天将甲亲卫的制式，为首那个弯腰拾落花时，后颈隐约浮现魔域奴印特有的青斑。

"这位姐姐的簪花真别致。"小翠笑着凑近，袖中藏着从司药殿顺来的真言粉。

她故意将玉瓶碰倒在对方裙裾上，却见那"仙娥"的织金裙摆遇水后显出血咒符文——正是三日前文曲金光在瑶池照出的魔域蚀骨草伴生咒！

云钟忽然敲响戌时的讯号，小翠暗道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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