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亮时,新雪经已融尽,雨水满地是清凉清爽的年呼气。
年三十这天,方知寒天未亮就起身了,预备好备货箱,打包好年货,带着青衣小童和粉裙女童,把一春联和福字都贴好了。
方知寒让陈平安歇息一天。
陈平安自然懂得方知寒的意思。
这么多年了,每年陈平安这天都要去给爹娘上坟,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临走之前,方知寒向陈平安摆了摆手。
“今年这日子,我帮你扛下家里这头事儿,安心上坟去吧。”陈平安点头。
山道上,细雪飘洒于他肩,环顾之际,只有青松苍柏作伴,孤寂中带着几分肃穆。
“福临堂第春常在,财进门楣岁自新”。笔锋遒劲,墨色浓重,映衬朱红灯笼,格外喜庆。
此时,太阳逐渐升高,漫天云雾被驱散开来,落魄山脚的两间铺子也热闹起来。
方知寒走进铺子,笑着对伙计们道:“今日铺子就交给大家,尽可放假回家过年。”
众人抱拳领命,马上关门谢客,兴高采烈地踏雪而归。
方知寒拿了两瓶陈年绍兴黄酒和大捆上好的烟叶,来到杨家铺子后院。
夜幕降临,陈平安归来时,暮色已深。方知寒早已张罗好一大桌佳肴:腊味拼盘、红烧狍子肉、野菜百合汤、年糕糕点、酥炸蟹黄盒……香气扑鼻,雪夜颇有乡愁意味。
炉火煮酒之旁,魏檗与崔诚早早下山,坐于堂中。
方知寒躬身回礼,语气温和:“崔老爷子,气色甚好,不枉我为您煎熬那良药汤。”
席间,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气氛热烈。
青衣小童和粉裙女童绕着桌子跑,左手拿着糖瓜,右手捧着饺子,兴奋得忘乎所以。
魏檗举杯向方知寒斟满酒盏,笑曰:“此酒配此景,倒也相得益彰。”
夜深时分,炉火已熄,雪夜静谧。方知寒与陈平安在门口并肩而立,他看着满山灯火与远处雪色,忽然感慨:“学子在外千里,不若故里回眸。”
夜深人静,落魄山脚下的院子里却热闹非凡。魏檗和崔老爷子告辞后,留下方知寒、陈平安、青衣小童和暖树四人。院中摆着一张矮桌,桌子底下正燃着一盆木炭,火光跃动,映得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暖意。四人换上了崭新的冬衣:方知寒素白长衫,领口还翻出一抹淡金;陈平安则是一袭青衫,袖口绣着细细碎云;青衣小童和暖树则身上各系一条红绸腰带,活泼可爱。
桌上摆满了自家铺子里专门留作守岁吃食的糕点:桂花年糕、红糖糯米团、蜜饯瓜子,还有热气腾腾的鸡蛋灌饼。方知寒将一副泛黄的纸牌推到众人面前:“今儿咱不比刀丈量武功,就比这手上功夫,一局一文钱,连输三局的,可要被罚给我做俯卧撑十个。”他一边说,一边瞥了眼青衣小童,意味深长。
牌局开始,四人各取五张,烧得通红的炭盆照亮他们专注的神色。方知寒淡然出牌,陈平安稳健应对,暖树安静地观察,而青衣小童却显得心热气浮:“老爷,这么欺负人可不厚道!”他故意出一张烂牌,结果连输两局,“啪”地一声将牌拍在桌上,脸都涨红了。
方知寒轻轻弹了弹他的脑壳:“小子,不带这么没骨气的。”说完,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块鸡蛋大小的蛇胆石,重重地扔到青衣小童面前:“输赢都有压岁钱,这是给你的小礼物,别再哭穷了。”
“哇!”青衣小童双眼一亮,慌不迭起身捡起蛇胆石,捧在手心里摩挲:“老爷,这也太大方了吧!”他俯身又给暖树递过去。
陈平安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微上扬,却仍默然不语。他早已知晓二位小妖的真身,却不曾多言,只在旁静静观戏。
又是一局,方知寒与陈平安你来我往,招招见功夫;暖树不时观摩,偶尔点头评语;青衣小童心急如焚,却因那颗蛇胆石而忍得住急。转眼间,炉火下的牌局已连续数十局,笑声不绝于耳——他们的笑声,连夜色都为之温柔起来。
夜更深了,柴火渐熄,牌局也在欢声笑语中缓缓结束。
待到月光如水般柔软地泻满落魄山院,青衣小童早已跌入梦乡。他翻了个身,抱着那块新得到的蛇胆石,呼噜声轻缓而均匀。粉裙女童本想坚持到更晚,却也在陈平安的轻声劝慰中,抱起臂膀伏在矮桌上,睡意袭来,咯噔咯噔地打起盹来,头发微微散乱,皎洁灯光映着她纤细的侧脸,也显得格外安详。
院子里只剩下方知寒和陈平安。寒风虽冷,却将两人的衣襟吹得鼓起,如同并肩作战的战友。方知寒脱下外袍,挂在香炉旁的钉子上,让自己略觉自在。
“崔老爷子的拳法很厉害,”方知寒一边收拾桌上的牌具,一边开口,声音低沉却清晰,“你可以跟他多学学。如果他愿意收你为徒,那自然是幸事;要是他不肯,也不要因此沮丧。他的拳路跟你走的道不同,但拳意之中自有乾坤,值得你细细体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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