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借着在镇上采买、与人闲聊的机会,多方探问,逐渐拼凑出当下的年号与局势。
现今是景和三十三年。
在位的是景和帝,一位在史官笔下或许只能落得“守成”二字,甚至略带暧昧色彩的君王。
他在政事上并无太多彪炳史册的建树,文治武功皆显平平,反倒是在私情上,引来了诸多非议与议论。
百姓间窃窃私语,皆言陛下极度偏爱柳贵妃。
据说这位贵妃娘娘早年于陛下有救命之恩,情分自是非同一般。
然而,她出身庶支,此乃硬伤,即便陛下再如何宠爱,也难越礼法鸿沟,无法立其为后。
当今皇后娘娘姓林,乃真正的名门嫡女,却长期遭受陛下冷落,在中宫之位如履薄冰,日常还需顾忌柳贵妃的颜色与态度,其中酸楚,外人难知。
陛下子嗣不丰,目前宫中仅有林皇后所出的太子一子。
关于太子的成长,坊间亦有隐秘流传。
据说当年林后有孕及生产之事,皆极力瞒着柳贵妃,唯恐遭其毒手。
太子降生后,果然数次遭遇不明毒害,险象环生。
最终,林家不得不行险招,将年幼的太子秘密接出宫廷,寄养于本族之中,直至少年时期,根基稍稳,才悄然返回宫中。
柳贵妃心胸狭隘善妒,自太子出生后,陛下后宫竟再无嫔妃有孕。
更令人心寒的是,即便景和帝心知肚明柳氏谋害皇嗣之行径,却始终未予追究,一味纵容。
综合这些情报,苏月心中那个模糊的猜想逐渐清晰。
自己这具身体的原主,有极大可能是一位公主!
生母或许是那位处境艰难的林皇后,也可能是其他曾得宠一时却最终湮没于宫廷倾轧中的妃嫔。
她应是为了躲避柳贵妃无所不用其极的迫害,才被忠心耿耿的旧仆苏建国与张桂兰冒死带出皇宫,藏于乡野。
但她依然困惑:若真如此,为何上一世直到最后,她也未能认亲归宗,与生母团聚?
这其中定然还发生了别的变故。
苏家并未在清源县城内久居,而是在城郊一处小镇暂时落脚。
苏建国行事稳妥,很快便通过些特殊渠道,办妥了全新的户籍路引,彻底抹去了“苏家村苏家”的痕迹。
接着,他托牙行中介,悄然购置了镇外一个约有百亩田地的小型田庄,以及镇里几处位置不错的店面,打算日后或自营或出租,皆可贴补家用。
苏月随父亲去看田庄时,目光落在庄田旁那座植被茂盛、泉水淙淙的小丘陵上,心中一动,建议道。
“爹,将那山坡也一并买下吧。我看那里水土不错,或许另有用处。”
苏建国对女儿的话几乎言听计从,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下。
一家人随后仔细整修了庄屋,便从租赁的房舍正式迁入了这处属于他们的新家。
安顿下来后,苏月便迅速投身于农耕之事。
时节不等人,她深知粮食的重要性。
她凭借脑海中前几世的农学知识,划出一亩上好水田作为试验田,亲自配肥、育苗,进行水稻育种。
每一个步骤都极为考究,远超当下农人的耕作方式。
苏建国虽不解其深意,但见女儿神情专注、手法娴熟,便也埋头跟着干,父女俩整日在田间忙碌。
日头毒辣,很快两人都晒得黝黑,身形也因为劳累而清瘦了不少。
张桂兰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知劝不住,只好每日变着花样地烹调滋补膳食,默默为他们调养身体。
水稻播下后,苏月又马不停蹄地开始了小麦育种。
她仿佛不知疲倦,每日必下地,仔细察看并记录稻麦的生长状况,风雨无阻。
常年的田间劳作,使她不再注重外表,常是衣衫简朴、甚至赤着双脚踩入泥泞的田地里,再加上脸上那半片醒目的赤红胎记,整个人看起来土气扑扑,与寻常农妇无异。
苏建国有时看到女儿这般模样,想起她可能的身世,不免心中酸楚,低声叹气。
但苏月却丝毫不将这些放在心上。她全部的心神都沉浸于如何改进作物品种,她有一个清晰的目标:培育出高产稳产的粮种。
唯有以此等惠及万民的实绩,才有可能引起朝廷关注,从而获得一丝庇护的力量,避免再次如同在李家那般,只能任人拿捏、无力反抗。
苏建国知晓她的心思后,亦是全力支持。
一日夜晚,月明星稀。
苏建国与张桂兰在院子里坐着闲聊,苏月则在屋内窗边看书,隐约能听见外面的谈话声。
只听张桂兰默默垂泪,声音哽咽:“……看着月儿如今这般辛苦,我这心里……就跟刀绞似的。她本该是金尊玉贵的人儿,如今却……都怪我们没本事,有负她生母所托……”
苏建国长叹一声,声音里充满了岁月的沉重与无奈:“唉,这如何能怪你?要怪,只怪那柳贵妃权势熏天,心肠歹毒。当年主子也是万不得已……你忘了,我们带着月儿出逃时,遭遇的那些追杀了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