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八章,承“食之始”一条线而来,好像一组连续的电影镜头,表现了农家朴素而安详的生活:六、七月里他们“食郁(郁李)及薁”、“亨(烹)葵(葵菜)及菽(豆子)”。七、八月里,他们打枣子,割葫芦。十月里收下稻谷,酿制春酒,给老人祝寿。可是粮食刚刚进仓,又得给老爷们营造公房,与上面所写的自己的居室的破烂简陋适成鲜明对比。“筑场圃”“纳禾稼”,写一年农事的最后完成。正如《诗集传》引吕氏所云:“此章(第七章)终始农事,以极忧勤艰难之意。”
到了最后一章,也就是第八章,诗人用较愉快的笔调描写了这个村落宴饮称觞的盛况。一般论者以为农夫既这么辛苦,上头又有田官监督、公子剥削,到了年终,不可能有条件有资格“跻彼公堂,称彼兕觥”。其实社会是复杂的,即使在封建社会的中期,农民年终时也相互邀饮,如宋代秦观《田居四首》所写:“田家重农隙,翁妪相邀迓。班坐酾酒醪,一行三四谢。”陆游《游山西村》诗也说:“莫笑田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豳风·七月》所写上古社会的西周村落生活,农闲之时,举酒庆贺,也是情理中事。
中国古代诗歌一向以抒情诗为主,叙事诗较少。这首诗却以叙事为主,在叙事中写景抒情,形象鲜明,诗意浓郁。通过诗中人物娓娓动听的叙述,又真实地展示了当时的劳动场面、生活图景和各种人物的面貌,以及农夫与公家的相互关系,构成了西周早期社会一幅男耕女织的风俗画。《诗经》的表现手法有赋、比、兴三种,这首诗正是采用赋体,“敷陈其事”,“随物赋形”,反映了生活的真实。读者仔细吟诵其中任何一章,都会有这样的感觉。这首诗还体现了风雅颂相结合的特点。全诗随着叙事的需要用风用雅或用颂。三者结合起来运用,就形成了此诗朴实清新的风格、文雅华美的特点和庄重颂祷的特征。
名家点评:
汉代郑玄:“自七月在野,至十月入我床下,皆谓蟋蟀也。言三物之如此,着将寒有渐,非卒来也。”(《毛诗传笺》)
宋代张文潜:“《诗》三百篇……非深于文章者不能作,如‘七月在野’至‘入我床下’,于七月以下,皆不道破,直至十月方言蟋蟀,非深于文章者能为之邪?”(吕本中《童蒙诗训》引)
宋代朱熹:“仰观星日霜露之变,俯察昆虫草木之化,以知天时,以授民事。女服事乎内,男服事乎外,上以诚爱下,下以忠利上。父父子子,夫夫妇妇,养老而慈幼,食力而助弱。其祭祀也时,其燕享也节。此《七月》之义也。”(《诗集传》)
明代孙鑛:“衣食为经,月令为纬,草木禽虫为色,横来竖去,无不如意,固是叙述忧勤,然即事感物,兴趣更自有余,体被文质,调兼雅颂,真是无上神品!”(《评诗经》)
清代姚际恒:“鸟语虫鸣,草荣木实,似《月令》;妇子入室,茅绹升屋,似《风俗书》;流火寒风,似《五行志》;养老慈幼,跻堂称觥,似庠序礼;田官染职,狩猎藏冰,祭献执宫,似国家典制书。其中又有似《采桑图》、《田家乐图》、《食谱》、《谷谱》、《酒经》:一诗之中,无不具备,洵天下之至文也!”(《诗经通论》)
清代牛运震:“‘嗟我妇子’数语作悲苦气息,妙。一时风俗安和,正忾然可思。”(《诗志》)
清代崔述:“玩此诗醇古朴茂,与成、康时诗皆不类。”(《丰镐考信录》)
清代方玉润:“此诗之佳,尽人能言。其大旨所关,则王氏云:‘仰观星日霜露之变,俯察昆虫草木之化,以知天时,以授民事。女服事乎内,男服事乎外。上以诚爱下,下以忠利上。父父子子,夫夫妇妇,养老而慈幼,食力而助弱。其祭祀也时,其燕飨也简。’数语已尽其义,无余蕴矣!”“今玩其辞,有朴拙处,有疏落处,有风华处,有典核处,有萧散处,有精致处,有凄婉处,有山野处,有真诚处,有华贵处,有悠扬处,有庄重处。无体不备,有美必臻。晋、唐后,陶、谢、王、孟、韦、柳田家诸诗,从未见臻此境界。”
喜欢人哪有不疯的请大家收藏:(www.zjsw.org)人哪有不疯的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