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在后院角落洒下的蜀葵花种,捂了一层又一层厚稻草,一个冬天过去,春天竟争相破土,柔嫩花苗长势喜人。
而冬日大雪挪到屋头暖和的破木桶,花种发芽后,天暖搬到屋外,花苗没多久就沉寂枯萎,草草收场。
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小宝,快来,算账了。”郑则撑开窗户探头喊道。
周舟无奈看了孟辛一眼,后者懂事点头:“我能自己撒。”
洗手进房,圆桌上堆着算盘和钱匣子,账本已经翻开,郑则却朝他张开怀抱,笑容轻松道:“来,抱一个,让我和大儿子聊两句。”
“那你哪儿来的小儿子啊。”
周舟瞪人,圆润脸颊白鼓鼓,又乖乖坐到他结实大腿,都不知道要怎么说这个人。
郑则似乎总是忘记胖娃娃,尤其晚上睡觉,一翻身就想往自己身上压着睡。
恼他两次,人家记仇了,动不动就“大儿子、大儿子”挂嘴边,说要提前认识。
所谓的聊两句,其实就是对着肚子吓唬。
什么“小爹吃什么你就尝什么,不要闹人”;
什么“出来再吃,在里头太重小爹会辛苦”;
什么“将来阿爷给钱,要记得乖乖孝敬阿爹”……
晚晚都要演一回,白天得空,郑则偶尔也像现在一样抓人来硬聊,周舟反复感动,反复气恼,又很快被哄好。
他只好抢在这人开口前捏住嘴巴提醒:不许胡说八道。
而且郑则只当着自己的面说,长辈们在时,尤其阿爹在时,他耳聋眼盲,装模作样。
“阿爹成天喊大孙子,我喊大儿子不行?是吧大儿子。”说着伸出粗糙大掌覆在肚子上,细细感受了一会儿,煞有介事般“嗯嗯”应和两声,又演上了。
周舟推他大脑袋哭笑不得:“谁跟你说话啊,犯病一样。”
郑则大言不惭,“你看,他都不反对。”
周舟:“……”
他不说话,郑则就一直晃腿逗人,使坏特别积极,凭着力气大,逗得怀里人像一块刚出锅的白年糕软乎乱晃,越看越可爱,越可爱越来劲儿。
周舟脾气好,环住脖子乖乖窝着,实在犯晕才皱眉威胁:“等会儿我吐你身上。”
语气不凶,但很有用。说完汉子立马消停。
他拉过账簿,平日吃穿用度的明细郑则一一仔细记账,他记忆力极好,年前置办年货吃食、话本银锁新年礼物、给爹娘乐呵的孝敬钱,给小辈的热闹红封……
就连周舟花钱让素姨给阿爹和爹爹的靴子费用也一清二楚。这一行字迹潦草,不情不愿。
小气鬼郑则。
年前夫夫俩有四十五吊钱,年后捞鱼又补上了八吊半,算来算去没什么大变化,余下四十六吊。
“是不是要去樵歌沟了啊……”
“嗯,明天就去。”
周舟推开算盘,兴致缺缺,钱串也不看了,“驾骡车去吧马车爹爹要用,傍晚你要快点回家,知道吗。”
人真奇怪,明明郑则在家也忙得很,不会时时陪在跟前,可他一旦驾车出门自己就会特别舍不得。
往往清早人刚离开,他就想了……周舟抱住相公悄声说:“不要在樵歌沟吃饭,回家再吃,胖娃娃好想你的。”
郑则简直要笑出声,他真是愈发爱上两人说小话的时刻,天天聊天天乐。他用力抱紧人,也低头小小声问,“只有胖娃娃想?”
周舟黏人得紧,有胖娃娃后他不好意思了,也不想在家大张旗鼓说出自己想当靠谱小爹的小心思,生怕家人闹笑。
于是不说是,也不说不是,捏着相公耳朵玩了一会儿,亲亲人试图糊弄过去。
“我也会想胖娃娃。”郑则突然说。
嗯,还有呢?
周舟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下一句,疑惑抬头,却深深撞进汉子温柔带笑的眼神里,脸热乎乎地就红透了。
明知他是故意,失落忍不住,就破罐破摔道:“那你不想我,我也不想你了,我和胖娃娃自己处,反正我去哪里他去哪儿……”
郑则这回直接大笑出声,非要把人惹生气了再花时间哄回来,天天乐此不疲。
次日,家家户户忙春播时,郑则却背道而驰,驾车外出,他开始紧盯笋干的产出,日日往返樵歌沟和家里。
郑老爹决定续租林树家的地,四亩水田三亩旱地,忙起来不轻松,最后还是花钱请人来帮忙。
请的正是山脚李猎户。
郑大娘当时提了一嘴,“李猎户家没田没地,离咱也近,不如去问问?工钱按村里的价给。”
没想到他真就应下了。
村民瞧见身形陌生的李力扛着锄头,一副要种田干活的样子,跟着走了一路,忍了又忍,实在抵不过好奇上前搭话:“李猎户,你不打猎啦?租了田?”
李力坦诚回道:“动物饿了一冬,春天不好打猎,我来给郑屠户种地挣点钱。”
村民顺着他的视线往前一看,真是郑屠户家的田地,他正给牛套牛轭呢……这猎人挺会规划,没田有力气,农忙时出力挣点钱,也是个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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