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条记忆就像是DNA脱氧核糖核酸那样两个相互连接又彼此平行的螺旋。

相互影响，又独立存在。

他想不通，理不清。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这一条是我的记忆，我确实是被无头僧人夺舍了。我一直坐在那里拿着自己的脑袋敲击呢。”

“不对！这一条才是我的记忆！”

“我一直在我的身体里！”

“这才是我！无头僧人用密法改变了我的自我认知，让我觉得他夺舍了我！”

“我从头到尾都没有被夺舍！”

“不对……”

“应该是那样……”

他越想越混乱，只觉得那两条记忆全都是对的，又全都漏洞百出。

似乎两个记忆都是自己的记忆，两个又都不是一般。

他下意识的抬起拳头，用力砸着自己的脑袋。

……

“逃！”

“逃！”

“逃！”

“呕！”

“呕！”

“呕！”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无头僧人驾驭着自己的本体，巨大的回廊，一边不停的进行着头吞尾的动作。

一边快速翻过一道道黑色砖石围墙，向石佛寺外逃去。

他要尽可能的远离那恐怖的少年。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一切本是虚妄。

他终于想明白了什么是佛。

夺舍不夺舍根本就不重要。

甚至成佛与否都不重要。

一切存在都是没有必要的。

他已经想清楚了一切，只需要找到一处清净的地方，再好好想一想，他就能与这个永远在自我轮回的身体剥离。

达到真正的【无物】！

他翻身进入了黑暗浓雾中。他感受到了清静。

于是他停了下来。

从回廊下伸出的那些手脚自动枯萎，化作一条条木质的桌子腿一般的事物。

他的回廊身体终于不再吞噬自己的同时呕吐自己。

他停了下来。

无头僧人之躯从回廊身体中剥离。

他盘腿坐在回廊深处。

身边，古老的经幡无风自动，一声像道又像佛的经文响起。

“如是我闻。”

“梦幻如电。”

“泡影瞬释。”

“太虚幻生……”

他感觉到了恬淡，感觉到了无物。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他笑了起来，仿佛看见了无上的佛机。

他觉得自己飘飞了起来。

他的意识脱离了无头僧人的身体，在回廊中漂游。

他的意识在漂游中离开了回廊。

在脱离回廊的瞬间，他微微错愕，随后淡然微笑。

“哦。”

“原来离开这回廊，并不需要夺别人的舍。”

“仅仅只是离开……”

“就可以了。”

“我，成佛了。”

他开心的笑了起来，随后意识越来越轻，他开始向着一个方向飘飞。

那是【上】的方向。

他越飘越高。

他看到了清澈的雾。和巨大的古奥的经幡。

经幡后面，是明亮的白光。

“那是佛界！”

“西方极乐世界！吾成佛了！”

他开心的笑着，穿过那古奥的经幡，然后被白光淹没。

“好白光！”

“妙！妙！妙！”

他像喝醉了酒一般大声吆喝着。

随后一阵眩晕。

接着，有嘈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张医生，这个病人不知为何突然开始张牙舞爪！”

“他说他成佛了！”

“他脱离了原来的身体！”

“……”

这些声音让他恍惚，于是他努力透过白光，看向那声音的来源处。

随后他看到了影影绰绰的身影。

那身影胖乎乎的，穿着一个好像很熟悉的白色制服。

“这是……”他平静的佛心动摇了。

“这里……，不是西方极乐？”

“这里是那处魔窟？”

他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

“既然他的病情加重了，那就给他加大药量！”

“不！！”

“上电疗！！！”

……

“不！！！”

无头僧人的佛心，忍不住颤抖起来。

它拼命的想要回去，回到那个永远轮回之地，却发现身体被一双胖乎乎的手抓住。随后按进了冰凉的电椅中。

……

黑暗浓雾里，

一家人排排坐坐在朱红色的实木板凳上，妈妈和奶奶咔咔嗑着瓜子。

“喂，孩子他爸。”

“一个疯了的意识，你把它灭杀了就完了。”

“何必这样玩弄它。”

妈妈看着父亲手前正在飘飞的那一抹灰色烟气有些不满的说道。

她倒不是心疼那烟气中正在被折磨的无头僧人的意识，只是觉得孩子他爸这么搞多少有些变态了。

爸爸一边在幻想中具象着精神病院电椅上的感觉，一边继续操弄着无头僧人的灵魂。

有些恶狠狠的说道：

“哼！”

“我平生最烦的就是这些想方设法想要夺舍别人的狗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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