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指尖碾过染血的丝绦,绸缎裂口处露出半粒紫檀木屑。
三少爷颈后的疤痕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那抹朱砂红正顺着脊梁骨往下渗。
"彩云坊的檀木箱里装着救灾粮。"她突然拽住林恒的剑穗,鎏金卫令牌撞在算盘上发出清响,"三年前沉在扬州的盐税船,现在正漂在咱们眼皮底下。"
货郎的蓑衣突然炸开,二十把开山斧劈碎东南角的青砖。
混着鱼腥味的江风里,小荷尖叫着拽开粮车——本该装着糙米的麻袋,正簌簌地漏出染着红粟的官银。
"三少爷吐了三天朱砂水。"林恒的剑尖挑开块松动的地砖,底下成串的算珠沾着盐粒,"难怪相爷派你来赈灾。"
月光突然暗了三分,栈桥裂缝里的彩云徽记渗出黑雾。
赵大人官袍上的红粟印记开始蠕动,苏婉反手将七色丝绦勒进掌心血痕,尖锐的刺痛让她记起姨娘死前攥着的半截暗号。
"子时三刻,潮水会淹没暗桩。"她突然抓住小荷往粮车底下塞,"数七下就朝江心扔火把!"
货郎的斧头已经砍到第三根木桩,林恒突然扯开官银麻袋。
染着红粟的银锭砸在青砖上,竟发出算珠落玉盘的脆响。
三少爷呕出口朱砂水,血沫在砖缝里拼出"盐水"二字。
"三年前沉船案的证人,原来被做成了救灾银。"林恒的剑柄暗纹突然映出整片江域图,血色月光正勾勒出某个漆黑旋涡,"苏姑娘,借你的鎏金令一用。"
苏婉解令牌的手突然顿住。
东南角传来熟悉的算珠节奏,与三少爷呕吐声里夹杂的摩斯密码完美重合。
她猛地掀开第七辆粮车的苫布,二十八个檀木箱的铜锁正泛着盐霜。
"彩云坊运的根本不是绸缎!"她将鎏金令按进潮湿的砖缝,"这些箱子吃足了三年江水,如今该吐赃了。"
江面突然炸开数道水柱,潜伏的暗卫拽着铁链浮出水面。
染着红粟的官银在浪涛中汇聚成血色旋涡,林恒的剑锋割破最后一丝黑雾时,栈桥裂缝里竟爬出本泛黄的盐税账册。
赵大人突然踉跄着扑向燃烧的粮车,官袍上的红粟印记遇火即燃。
小荷尖叫着抛出火把的刹那,二十八个檀木箱同时爆开,漫天盐粒混着陈年血水淋透了整片江岸。
"难怪父亲要派暗卫跟着三哥。"苏婉踩住账册最后一页,那里画着与她掌心血痕完全一致的暗号,"三年前的盐税变成了今日的赈灾粮,当真是好算计。"
林恒的剑尖挑起半截烧焦的七色丝绦,火光映出他眼底翻涌的暗潮:"苏姑娘可还记得,那艘绸缎船靠岸时,第一个摸过檀木箱的是谁?"
江风卷着咸腥扑面而来,远处传来百姓聚集的喧哗。
苏婉望着逐渐褪去血色的江面,突然轻笑出声:"自然是亲手在箱底刻商徽的——"
她话音未落,三少爷的呕吐声突然在西北角再度响起。
这次摩斯密码拼出的不再是暗号,而是句染着朱砂味的警告。
暮色降临时,最后一车新粮碾过栈桥裂缝。
苏婉望着江心逐渐消散的旋涡,鎏金令边缘沾着的盐粒正在月光下泛红。
林恒突然将七色丝绦缠上剑柄,绸缎裂口处隐约露出半枚带血的牙印。
"明天该放河灯了。"他剑尖轻挑,将朵红粟花别在苏婉鬓角,"有些沉在江底的东西,还是永远不见光的好。"
对岸突然传来货郎的叫卖声,二十八个空檀木箱正在暮色中静静燃烧。
苏婉数着新刷的彩云徽记,突然发现某个箱底残留的暗号,竟与三年前姨娘攥着的血书分毫不差。
暮色里的江岸腾起青烟,二十八簇火堆将檀木箱残骸舔舐成焦黑的骨架。
苏婉踩过满地盐粒,耳畔是货郎们重新响起的拨浪鼓声——那二十八个空箱燃烧时的爆裂声,此刻倒成了最安心的市井喧哗。
"姑娘快瞧!"小荷捧着箩筐从新建的粥棚钻出来,新蒸的粟米团子冒着热气,"赵大人把官仓钥匙都挂腰上了,说再不敢叫人摸黑换粮。"
林恒的剑穗扫过苏婉耳畔,挑开她鬓角将坠的红粟花。
那朵暗红的花骨朵落进鎏金令凹槽时,竟发出算珠归位的脆响。"相爷若知三少爷连呕三天朱砂水,怕是要把扬州盐商的祖坟都刨了。"
苏婉用染血的七色丝绦缠住令牌,盐霜在鎏金纹路上凝成细小的冰棱。
西北角新搭的竹棚下,三少爷正握着木勺给老妇盛粥,颈后疤痕被热气熏得发红——那抹朱砂印倒像是从血肉里生出的胎记。
"明日河灯要放足八百盏。"她突然攥紧掌心未愈的伤痕,盐粒嵌进皮肉带起细密的疼,"沉在江底的账册既已见光,倒不如让那些冤魂亲眼看着新粮入仓。"
夜色漫过江心时,货郎们敲着空箱改制的梆子开始巡夜。
林恒的剑尖在沙地上勾出蜿蜒的江域图,血色月光正沿着他画出的暗流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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