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瘫在椅子上,脑子里还在回荡着陈九那句“先生待她如亲妹妹”以及随之而来的、关于未来家庭地位的沉重危机感。天花板上的细微裂纹仿佛都组成了一张张嘲笑我的脸。
就在我琢磨着是不是该提前给自己买份巨额人身意外保险,受益人写苏雅,以求将来家庭地位争端时能留个全尸的时候——
叮铃铃——
那串风铃又响了。
这一次,声音似乎比往常更尖锐、更急促一些,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我纷乱的思绪。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坐直了身体,脸上肌肉自动调动,挤出那副已经练得炉火纯青的“李医生专业温和”面具,尽管内心只想把这破铃铛给拆了。
“请进。”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个身影迟疑地侧身挤了进来,又迅速而轻巧地将门带上,仿佛怕外面的什么东西跟进来。
来者是一位年轻女性,看起来二十五六岁,穿着得体,甚至可以说有些精致——米色的针织开衫,剪裁合身的深色长裤,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但她整个人的状态,却与这身精心打扮格格不入。
她的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不是缺乏血色的那种白,而更像……瓷器,或者打磨过度的象牙,带着一种冰冷易碎的光泽。眼下的青黑浓重得如同泼墨,但她似乎试图用妆容掩盖,反而让那抹暗沉在过于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更加突兀。
最引人注意的是她的眼睛。很大,瞳孔颜色却很浅,像是被稀释过的咖啡,此刻正以一种极快的、细微的频率颤动着,不断扫视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天花板的夹角、书架的阴影、窗帘的褶皱……任何光线未能完全照亮的地方,都无法逃过她这种近乎神经质的检视。
她没有立刻坐下,而是站在门口附近,双手紧紧抓着一个看起来价格不菲的手提包,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您……您好,李医生?”她的声音很轻,吐字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刻意控制后的平稳,但底下似乎绷紧了一根随时会断裂的弦。
“是我,请坐吧。”我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尽量让语气放松。这个客户……给人的感觉和之前那两位截然不同。没有大妈的热络,也没有技术男的宅气,只有一种冰冷的、高度压抑的紧张感。
她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动作略显僵硬地坐下,背脊挺得笔直,双腿并拢,把手提包端端正正地放在并拢的膝盖上,像一个正在接受面试的毕业生,或者说……正在接受审讯的嫌疑人。
“怎么称呼?”我拿起笔和记录本。
“我姓林,林晓。”她语速很快,说完名字后,嘴唇微微抿紧,似乎不打算再多说一个字。
“林小姐,看起来您最近似乎遇到了一些困扰?”我按照流程引导她开口。
林晓没有立刻回答。她的目光再次快速扫过房间,最终落在我脸上,但眼神并没有真正聚焦在我身上,更像是穿透我,看着我身后的墙壁,或者更远的地方。
房间里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异常清晰。
过了足足有一分钟,就在我准备再次开口时,她忽然说话了,声音依旧平稳得可怕,像是在背诵一段与她无关的文字。
“李医生,我认为……我的感知系统出现了一些……无法用现有医学模型解释的偏差。”
这个开场白就很特别。不是“我觉得难受”,也不是“我好像撞鬼了”,而是“感知系统出现偏差”。
“能具体描述一下吗?是什么样的偏差?”我顺着她的话问。
她又沉默了几秒,浅色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仿佛在回忆什么极其不愉快的事情。
“最初是听觉层面的异常增益。”她开始叙述,用词精准得像是在做学术报告,“大约三周前开始,我能够听到一些……通常人类听觉频率无法捕捉,或者会被大脑自动过滤为背景噪音的声音。”
“比如?”我追问。
“比如……隔壁邻居家水龙头滴水的声音,不是‘滴答’,而是能清晰地分辨出每一滴水珠撞击盥洗池底部的不同频率和力度,甚至能‘听’出那里面细微的、代表着金属疲劳的振动杂音。”她的语速平稳,但语调和内容却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楼下街道汽车驶过的声音,我能听到轮胎碾压过每一颗不同粒径沙砾时发出的、截然不同的摩擦尖啸,以及发动机内部零件在高温下轻微形变产生的呻吟。”
“甚至……”她顿了一下,睫毛快速颤动了几下,“我能听到我自己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汩汩声,听到胃袋蠕动的粘稠声响,听到眼球在眼眶里转动时肌肉纤维的细微摩擦……”
我微微蹙眉。这听起来像是某种极度敏锐的幻听,或者感知过敏。
“这些声音会让您感到烦躁或者不适吗?”
“不。”她立刻否定,语气甚至带着一丝……困惑?“不是烦躁。是……信息过载。我的大脑……好像被迫在处理无数个同时播放的高保真音轨,每一个细节都被无限放大,无法忽略。这导致我很难集中注意力,睡眠也受到了严重影响。因为即使在深夜,世界的‘声音’也从未停止,反而更加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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