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众人已经竭力克制,但架不住这筒子楼是真不隔音。
总有心思活络的人能听到个只言片语,然后就有了些许心思。
这不,何武家的房门外,几个邻居探头探脑地张望着。
对门一位大婶端着搪瓷碗假装来借醋,眼睛却直往屋里瞟:
“哟,这么多人呐,你们怎么都在小何这里啊?”
不待众人说话,这大婶继续道:
“小何啊,你们家里是有什么喜事儿啊,今儿这么热闹?”
说着就往何武家里挤。
大胡子工人立刻堵在门口,嗓门洪亮:
“婶子,咱们正在和王处长聊天呢,您要醋是吧?”
说着转身从碗柜里拿出醋瓶子:“多倒点,听说您家小子要相亲了?”
李婶被问得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醋碗就被塞满了。
楼下孙大爷拄着拐杖上来,咳嗽两声:“听说……咳咳……何武你们分房了?”
嚯~
这语气听着可不怎么客气,周围的人都静了下来。
就连王建军都不由得仔细打量他几眼。
就在众人愣神时,大胡子大声嚷道:
“啊?孙叔你们要走了?”大胡子工人一脸惊讶地看向老刘头。
老孙头一愣:“咳咳~走什么?”
“现在咱们铁路部门住房不是紧张吗?我听你刚那话还以为你们搬走了呢?
不然老何他们怎么能分到房。”
老孙头一愣,拐杖在地上杵了杵:“咳咳~走什么?我、我是问小何……”
“哦~”大胡子拖长声调,突然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
孙叔您家那房子多好啊。
前年才粉刷的,墙上‘忠字台’砌得比谁都气派,哪能随便搬呢?”
他转头对瘦高个青年挤挤眼:
“是吧?去年评‘五好家庭’,孙叔家可是街道头一份儿!”
瘦高个立刻会意:“可不是嘛!刘叔家二小子在革委会当干事。
三闺女又刚选上‘毛着学习标兵’,这样的先进家庭,肯定要留着当样板啊!”
老刘头被这一唱一和堵得老脸通红,拐杖在地上划拉了两下:
“我、我就是随便问问……”
“要我说啊,”大胡子工人突然提高嗓门,像是说给整个楼道听:
“现在有些人,整天盯着别人家锅里的饭。要都像孙叔这样关心邻里,咱社会主义早就建成喽!”
见老孙头脸青一阵白一阵的,在场不少人呢真担心他突然嗝屁。
之前的青年一个箭步上前搀住老人:
“孙叔啊,人家王处长来何武家里看望他们,我们正聊天呢。
您这别听风就是雨的,您年纪大了,经不住折腾,您还是回去歇着吧。”
要是一般人听到这青年这么说,没准就借坡下驴转身就走了。
可孙老头还是有些不甘心的样子。
他在家里面可是听人说,何武他们家好像又分到了房子。
不管是真是假,他还非得把这事情弄清楚不可。
他家老二现在都是干部了,还是管委会的干事,可是还没房子的影儿……
“没事儿,我在这坐坐随便听听,你们聊你们的,别管我。”
然后甩开青年男子的手就要上前……
被众人挡在后面的王建军看他这动静,放下手中的茶杯缓缓起身上前。
军绿色的确良衬衫袖口微微卷起,露出结实、古铜色的小臂。
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朝老孙头微微颔首: “这位……孙叔是吧?”
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却莫名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因为我娘最近放心不下我妹妹,所以叫我来看看她。”
他环顾四周,目光扫过楼道里探头探脑的邻居们,嘴角的笑意更深:
“她平时回家都说,这院里的叔叔婶婶、大爷大娘怎么照顾她。
我之前几次都来得匆忙,还没来得及好好感谢各位。”
说着,他微微欠身,语气诚恳:“在这里,我王建军真诚地向各位道声谢谢。”
围观的邻居们纷纷点头,有人甚至小声朝旁人感叹:
“王处长真是客气,不愧是当领导的,你看看人家这处事……”
然而,站在王建军正对面的老孙头却感觉截然不同。
“你……你就、就是……何家媳妇的二哥——王建军?”
当王建军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的那一刻,老人只觉得后脊一凉,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钉在原地。
“对,是我,没想到孙叔居然知道我。”
在旁人看来,王建军笑如朗月,可在老孙头的眼里,王建军那双眼睛却冷得像冰。
眼底深处隐约透着一股子战场上淬炼出的煞气,那是真正见过血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老孙头呼吸一滞,胸口发闷,手里的拐杖微微发抖。
他来的时候可没人跟他说王建军也来了啊,不然他可不会上赶着来。
这王建军今天一天,果然就像其他人说得那样像个杀神。
他活了这么大岁数,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可从未像现在这样,仅仅是被盯着,就感觉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连话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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