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辰和张启踩着露水回到山门时，天枢峰的晨钟正好撞碎最后一片夜色。

张启的布靴沾满泥浆，每走一步都发出叽咕声响，可他浑不在意，正手舞足蹈地朝几个扫洒弟子比划："那陨石离我鼻尖就三寸！

结果萧师弟唰地甩出捆仙绳......"

"是月见琉璃草自己缠上来的。"萧辰笑着扯了扯腕间发光的草环，星斑在他虎口处聚成个旋涡。

晨光里，那些翡翠色草叶竟比昨夜更通透几分，叶脉里仿佛流淌着融化的星屑。

执事堂的青玉案几被草药堆出个发光的小山。

当萧辰抖开最后那株形似龙角的绛珠藤时，连素来冷面的传功长老都捏碎了茶盏。

瓷片扎进掌心他浑然不觉，只盯着藤蔓上凝结的霜晶："玄冥寒魄？

这、这可是炼制九转冰魄丹的主材！"

"弟子在山谷西侧冰潭......"

"萧师弟还单枪匹马挑了只碧眼雪猿！"张启突然插嘴，惹得几个女弟子倒吸凉气。

萧辰瞥见人群外晃过一抹黛色衣角——是总爱克扣他月俸的丹房执事，此刻那女人正死死盯着案上的玉髓花，涂着蔻丹的指甲在门框上刮出五道白痕。

午后的授业场前所未有的热闹。

萧辰盘坐在试剑石上，看三十七个星斑沿着草环首尾追逐。

每当它们完成一次循环，丹田里的玄元真气就涨潮般翻涌。

这发现让他手指发颤——按这个速度，突破第三转怕是等不到月圆之夜。

"萧师弟！"清脆的剑鞘叩击声惊散了星斑。

执法堂首徒楚尧抱着剑倚在银杏树下，落叶在他玄色劲装上铺成错落的金甲，"刑堂有请。"

刑堂的青铜兽炉吞吐着冷香。

萧辰数到第九次香灰坠落时，终于听见屏风后传来环佩叮当。

三长老的织金裙摆扫过他的膝头，带着股甜腻的合欢香。

"好孩子。"染着凤仙花汁的指尖划过草环，"可知怀璧其罪的道理？"她的尾音还飘着，草叶突然暴起抽在她手背，星斑炸成细碎光点。

萧辰被自己脱口而出的嗤笑惊着了。

他慌忙低头，却见三长老雪白手背浮起道焦黑鞭痕，那伤痕竟隐约构成个古老符文。

"放肆！"戒律长老的暴喝震得梁上灰尘簌簌。

这红脸老者劈手甩出个玉匣，匣盖弹开时，满室药香都凝成实质的雾霭，"门派栽培你多年，上缴这些天材地宝不是理所应当？"

草环突然发出清越鸣响。

萧辰感觉后颈的冰凉纹路开始游动，像条苏醒的小蛇钻进衣领。

他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恍惚看见玉匣表面映出北斗七星的倒影——本该勺柄朝东的星图，此刻竟诡异地扭成问号形状。

"若我说不呢？"

这句话出口的刹那，缠绕腕间的月见琉璃草突然疯长。

翡翠流光中，所有人都看见少年背后浮现出模糊的星图，七颗主星的位置与现世天象截然错位。

传功长老的罗盘在袖中疯狂旋转，指针"咔"地崩断。

暮色染红窗棂时，萧辰抱着药筐走向弟子房。

草环安静如常，唯有经过经阁时，檐角悬挂的占星铃无风自响。

他驻足仰头，发现琉璃草投射在地上的影子，竟比他的身形高大数倍，那影子的指尖正指向紫微垣方向。

暗处传来衣袂破空声。

萧辰假装弯腰系鞋带，余光瞥见丹房执事的裙裾消失在拐角。

他摩挲着腕间微烫的星斑，突然想起离谷时那个武者首领的嘶吼。

夜风卷着几片枯叶擦过耳际，恍惚间竟像是星海翻涌的潮声。

萧辰的布鞋陷在灵兽栏的泥沼里，三只碧眼金睛兽正用尾巴卷着水葫芦往他身上甩。

丹房执事柳如眉倚着朱漆廊柱，新染的蔻丹在账本上划出刺目红痕："今日若洗不净这些兽栏，月俸就扣去补买清心符的损耗。"

草环在腕间微微发烫，星斑游走到指尖又怯怯缩回。

萧辰抹了把脸上的泥水，突然想起昨夜张启偷塞给他的玉髓花瓣——那本该入药的灵材，此刻正在他怀里散发着温润光华。

"师弟接着！"墙头突然抛来捆仙绳。

张启猫着腰躲在云纹瓦当后，手里还拎着食盒："膳堂新熬的雪莲羹，我往守夜弟子的茶里加了点安神散..."

子时的经阁顶楼，星辉透过琉璃瓦在萧辰周身织成光茧。

他嚼着已经凉透的素馅包子，指尖蘸着玉髓花汁在《九转玄元功》第三转的经络图上勾画。

草环突然剧烈震颤，星斑竟顺着汁液渗入书页，将晦涩的运功路线照得纤毫毕现。

五更天未明，刑堂弟子用降魔杵砸开柴房的门。

楚尧玄色劲装上沾着露水，剑穗缀着的占星铃叮当作响："后山矿洞塌方，所有记名弟子即刻..."

话音戛然而止。

他盯着萧辰掌心悬浮的星斑罗盘，那些光点正诡异地逆着二十八宿方位旋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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