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山货,这个生意,没有技术含量,全都指望人情。
现在的合同,没有那么完善,许大茂这人,能说会道,当年在乡下是的得罪不少人,可是人也交了不少朋友。
他能收上来山货,有人收不上来,这是一种本事。
但是许大茂岳父家的这些人,许大茂的朋友,领导家的孩子,跟着许大茂干了这大半年之后,把套路都摸清楚了,他们就少了一张证件。
一旦有了证件,许大茂就玩不起来了。
同样,因为放开第二次发证,有很多海外华人华侨,也有外国企业来谈合作。
陈伟多少知道一点。
在南方的禅达小镇,虞啸卿带着几十人以投资商的身份回来,在当地人员的陪同下,有五六十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在禅达走着。
这禅达的鬼天,前脚才泼完一场瓢泼大雨,后脚那毒日头就急吼吼地钻出来,悬在当空,像个烧红的烙铁,恶狠狠摁在这湿漉漉的小镇上。
石板路吸饱了水,踩上去噗嗤作响,底下烂泥的腥气混着沤烂的稻草味儿,一股脑儿往人鼻孔里钻,顶得人脑仁子发胀。
街面上横七竖八淌着黄泥汤子,日头一晒,蒸腾起一股子难以言喻的闷热,黏糊糊糊在人身上,喘气都费劲。
孟烦了缩在自家那歪歪斜斜、勉强用几根木头撑着的破屋檐底下,后背紧贴着被雨水泡得发软的土墙,冰凉的湿气透过薄薄的粗布褂子,一个劲儿往骨头缝里钻。
他眯缝着眼,瞅着街对面屋檐滴滴答答落下的水珠子,砸在下面一个小水洼里,叮咚,叮咚,单调得让人心里发空,直想打瞌睡。
眼皮子正打架呢,街口那边突然一阵骚动,像死水里猛地扔进块石头,几十人浩浩荡荡的过来了,周围邻居议论说是有人来投资,这管他小太爷什么事情,他依旧躺在门口,斜眼看着人群。
先撞进眼里的,是那双鞋。黑亮,硬挺,鞋尖儿在烂泥地里愣是没沾上多少污渍,一看就是上好的洋皮鞋,底下钉着铁掌,踩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发出“咔、咔、咔”的脆响,一下下敲得人心烦意乱。
那步子迈得又稳又沉,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劲儿,和这破败懒散的禅达街景格格不入。
小太爷目光顺着那笔挺得能当刀使的裤线往上爬——深灰色的料子,细看带着隐隐的暗纹,雨水打在上面,水珠儿都凝不住,直往下滚。
再往上,是雪白的衬衣领子,箍着个喉结,最后,那张脸终于撞进小太爷的脑袋里面,像有人拿烧红的铁钎子猛地捅进了他的耳朵眼儿!
脑子里那点残存的迷糊气儿瞬间被烧了个干净,一股滚烫的、带着铁锈腥味的血直冲天灵盖!是他!虞啸卿!
这张脸,就算化成灰,碾成末,被怒江的水冲上二十年,小太爷也认得出来!
他脸上添了纹路,鬓角染了霜,但那副骨子里的东西没变——腰杆挺得还是那么直,下颌线绷得还是那么紧,眼神扫过这片浸透了他手下兄弟血的土地时,里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跟他当年在南天门上俯瞰我们这些炮灰时一模一样!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这王八盖子滴的龟孙,他还有脸回来?!
一股邪火轰地烧穿了小太爷的天灵盖,烧得他眼前血红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了。耳朵里只剩下自己擂鼓一样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
小太爷可不一般人,看着这么多人,想报仇偷袭有点难度,不过小太爷还是找到了称手的家伙,一根泡水后,粗壮的烧火棍。
凭借着对禅达道路的熟悉,小太爷绕路来到一个路口,假装一个普通百姓,在那边整理箩筐。
虞啸卿一行人走过来的时候,孟烦了咬着自己的嘴唇,疾步向前,挥起棒子,朝着虞啸卿的脑袋上砸去。
过去他是不敢,即便是从树堡中出来,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为了他那群兄弟,他也不敢,殴打他的长官。
再后来,他敢了,但是没有机会了,他再也看不见虞啸卿,现在看见了虞啸卿,为了那群兄弟,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一棍子就朝着虞啸卿的脑袋上砸了上去。
可是,他被人给按住了,七八人把他按在地上。
虞啸卿看清楚是他之后,眼眶微红,声音很大:“把他架起来!”
没人把小太爷架起来,他们死死的按着孟烦了。
虞啸卿怒吼起来:“架起来,把他架起来!”
满身泥水的孟烦了被架了起来。
“这位同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不知道会出这样的事情!”一边的工作人员还在解释。
虞啸卿走过去,没说话,为被架起来的孟烦了整理了衣服。
虞啸卿退后一步,扑通一声,当着众人的面,跪在了孟烦了的面前。
孟烦了不敢看他,抬头看着天空,看着禅达的天空,然后孟烦了突然低下头,抬起脚,想要踹过去。
孟烦了忍住了,他真的忍住了。
嗓子像是卡着鱼刺一样,说不出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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