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机场出口的对峙,已然引来不少侧目。
机场值班经理注意到了这边的拉扯,想到刚才这位大神可是把一个副省长给扣下的神人。
机场值班经理吓了一跳,连忙带人冲了过去。
她快步走来,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眼神却在两人身上谨慎地打转。
“领导,请问……”
工作人员的目光聚焦在气质更显沉稳的祁同伟身上,略带讨好的礼貌地询问。
“需要帮助吗?”
面对询问,祁同伟脸上那份疏离的淡漠瞬间消融,化为一抹温和的浅笑。
他转向工作人员,语气平稳而有礼。
“没事,家里的长辈。”
“年纪大了,脑子有点糊涂,我们自己处理就好。”
他的声音不大,却一字不落地钻进了陈岩石的耳朵里。
长辈?
糊涂?
这四个字,像两记滚烫的耳光,狠狠抽在陈岩石的脸上,让他脸皮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工作人员闻言,露出了然的神情,点点头便不再打扰,带着几个人转身退开。
现场,重归一种死寂。
祁同伟的目光这才重新落回陈岩石身上。
他没有去看老人那张因愤怒和羞辱而涨成猪肝色的脸。
他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那只依旧死死攥着自己胳膊的、青筋毕露的手上。
祁同伟伸出另一只手,没有粗暴地甩开。
他用两根手指,一根,一根,慢条斯理地,将陈岩石的手指从自己的手臂上掰开。
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
“陈检,”祁同伟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您是汉东省人民检察院副检察长。”
陈岩石身子猛地一僵。
“我记得,您任职时,面对国徽宣过誓。”
祁同伟的视线缓缓上抬,笔直地刺入陈岩石的双眼,那眼神深不见底,却带着一股能刺穿人心的力量。
“誓言是,维护公平正义,维护法制统一。”
“而不是站在这里,跟我讲什么‘官大一级压死人’。”
祁同伟的语调陡然转冷,每个字都像是一块沉重的铅,砸在陈岩石的心头。
“陈检,您告诉我。”
“官,难道比法还大吗?!”
最后一句,声量未提,那股无形的压力却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
“我……”
陈岩石嘴唇翕动,竟被这石破天惊的一问,堵得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一生引以为傲的信仰,此刻被这个他最看不起的年轻人,用最简单、最赤裸的方式,狠狠砸回了他的脸上。
“再怎么说也不是你拦下刘省长的理由。”
祁同伟却仿佛没看到他的窘迫,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那声叹息里,带着一种让陈岩石几乎要发疯的悲悯。
“您一直劝我,不要死咬着刘和光。”
祁同伟忽然上前一步,身子微微前倾,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贴着他的耳朵说话。
那声音,轻得像是魔鬼的低语。
“您难道就没想过,是为什么吗?”
“我们抛开那些国法党纪不谈……”
他的目光,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陈岩石最脆弱的神经。
“您难道忘了,您的女儿陈阳,当初在港岛差点被人灭口的事?”
轰!
陈岩石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仿佛被一道天雷当头劈中!
他死死攥着祁同伟的手,因为用力过度,指节捏得惨白,整个人都在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
女儿电话里那劫后余生的哭声,那至今未能告破的悬案!
那根刺,一直扎在他心底最深处,此刻被血淋淋地拔了出来!
“你……你什么意思?”陈岩石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生生挤出来的,“港岛的事……是刘和光?”
“你有证据?”
他几乎是乞求般地看着祁同伟,眼中瞬间布满了血丝。
祁同伟凝视着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在陈岩石的心脏沉入谷底的瞬间,祁同伟冰冷而清晰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的任务,是抓捕。”
“审讯和取证,那是沙瑞金和专案组他们要考虑的事。”
说完,他瞥了一眼陈岩石那只还在发抖的手,眼神变得玩味起来。
“再说了,陈检。”
“这个案子,归您管吗?”
“您现在这样拉着办案人员,追问案情细节……”
祁同伟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弧度里,是再也懒得掩饰的讥讽。
“算不算是,干预司法?”
“……”
陈岩石如遭电击,整个人彻底僵在原地。
祁同伟的话,是一把无形的刀,精准地刺入陈岩石的心脏,再狠狠一绞。
干预司法。
这四个字,比之前所有的质问加起来,都要沉重万分。
它彻底击溃了陈岩石身为一名老检察官最后的、也是最顽固的职业尊严。
那只枯瘦的大手,再也抓不住任何东西,从祁同伟的胳膊上无力地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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