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推开门,一股陌生人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戴上乳胶手套,一举一动,精准如外科医生。
以物业检修的名义,他走进了刘生的书房。
满墙的书,几乎崭新。
墨香与纸张的干燥气味混杂。
唯独书桌上那套《资治通鉴》不一样。
其中一本,书页边缘因反复摩挲而微微起毛,在崭新的书架上,显得格格不入。
就是它了。
老周将这本旧书抽了出来。
他没有立刻翻开,而是从口袋里取出一支笔状的紫外线灯。
幽紫色的光束扫过书脊。
在“资治通鉴·第19册”的烫金字样下,一条比发丝更纤细的黑色暗带,赫然显现。
老周的呼吸为之一滞。
这条暗带在紫光下不反光,反而像个黑洞,吞噬着光线。
纳米级钯金镀膜……
祁同伟那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回响。
他竟然连这个都算到了。
老周强压心神,用镊子尖,稳稳挑向第97页的页脚。
指尖传来一种极其细微的阻力。
这触感,与普通纸张的柔韧完全不同。
“咔嗒。”
一声轻响。
纸张的夹层被揭开,边缘处,几根红蓝相间的纤维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国库券专用防伪纤维。
1996年版。
这一刻,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老周的脊椎直冲天灵盖。
那个叫祁同伟的男人,究竟是人是鬼?
他不仅预测了书,预测了位置,甚至连一张纸的材质、年份、内部结构都了如指掌!
这种算无遗策的恐怖,让老周第一次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上级。
而是一尊早已洞悉棋盘一切的神明。
他迅速将一切恢复原状,带着那套书,悄无声息地离开。
……
同一时间。
汉东省委大院,一号楼书房。
钟正国挂断了那部红色电话。
听筒里最后的忙音,仍带着京都雷霆万钧的重量。
电话里的指示清晰、严厉,不容任何辩驳。
——针对港岛新闻,汉东必须做出正式解释。
——对祁同伟,必须立刻进行立案调查。
书房内的空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钟正国的脸上却没有波澜,他只是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棵枝干虬劲的老樟树。
他脑中,只回响着祁同伟临行前那句云淡风轻的话。
“书记,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钟正国目光投向窗外,深不见底。
他选择相信自己的兵。
在拿到那份足以定乾坤的证据之前,京都那边……就先等着吧。
钟正国的指节叩击着桌面,沉闷而有节奏。
这声响,是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倒数。
那部红色电话的余威,盘旋在空气里,凝重,且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志。
就在这时,门被极轻地叩响了。
“进。”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秘书燕文权推门而入,脚步无声,却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锐气。
钟正国只消一眼,就从自己这位心腹秘书微微上扬的嘴角,和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里,读懂了一切。
好消息。
而且是天大的好消息。
“书记。”
燕文权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千钧。
“刘生,招了。”
钟正国敲击桌面的手指,倏然停住。
他身躯未动,整个书房的气场却骤然一变。
他原本已经做好了陪祁同伟打一场持久战的准备,没想到,突破口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精准。
这个祁同伟,总能在他最需要的地方,递上一把最锋利的刀。
燕文权递上一份刚刚打印出来的审讯纪要,同时补充道。
“讯问过程中,祁厅长发现刘生精神萎靡,状态极不正常,已经确认,他有长期吸毒史。”
吸毒?
钟正国拿起纪要的手停在半空,眉头缓缓锁紧。
这不是惊喜。
这是比招供本身更重磅的一枚炸弹。
刘和光的儿子,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豪门子弟,怎么会去碰这种足以毁灭一切的东西?
唯一的解释,这不是他主动堕落。
是别人为他精心挖好的陷阱。
他,也是一枚棋子。
一瞬间,所有线索在钟正国脑中贯通。
祁同伟临行前那三个看似天马行空的计划,此刻一一对应,严丝合缝。
他不仅要让刘生开口,更要让他成为一个烫手山芋,一个污点证人!
一个让对手引以为傲的棋子,变成反噬自身的毒药!
好一招釜底抽薪!
好一个祁同伟!
京都那通催逼立案的电话带来的阴霾,被这道来自一线的惊雷,劈得烟消云散。
钟正国拿起那份纪要,嘴角缓缓上扬,弧度莫测。
那神情并非赞赏。
而是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更是看到自己最得意的棋子,即将掀翻整个棋盘的快意!
“既然我们的祁导演已经把剧本写好,演员也已就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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