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检,您找我。”祁同伟站得笔直,身姿如松,不卑不亢。
但他心里清楚,称呼从“同伟”变成了“同伟同志”。
这是要公事公办,要拉开距离,要动手了。
“没错!”陈岩石猛地站了起来,那把老骨头迸发出惊人的气势,开始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他的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在为谁敲响丧钟。
“京州防洪堤的案子,想必你已经听说了!”
“这是我们汉东检察院的耻辱!是扎在我们心口的一根刺!”
“省委钟书记亲自过问的案子,到了我们这里,居然成了死案!侦查员折进去两个,线索全断!外面的老百姓,都在戳着我们的脊梁骨骂我们是饭桶!”
他一番话说得声色俱厉,义愤填膺,仿佛真的为此痛心疾首。
陈岩石停下脚步,一双老眼如鹰隼般死死锁住祁同伟。
“现在,院里碰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这种危急存亡的关头,就需要有能力、有担当、有冲劲的年轻同志,给院里挑起这副重担!”
他等着。
他几乎能预见到祁同伟脸上即将浮现的为难、惶恐,甚至是恳求。
只要祁同伟流露出半分退意,他准备好的一箩筐大道理,什么“辜负组织信任”,什么“畏难情绪要不得”,就能像泰山压顶一样砸下去。
先在道义上压垮他,再顺理成章地将他踢出反贪处。
完美。
然而,祁同伟的反应,让他所有的预案瞬间成了一堆废纸。
“好。”祁同伟的嘴里,只吐出了这一个字。
平静,干脆,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
“我接了。”
陈岩石准备好的一肚子话,瞬间全部堵死在了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硬生生涨成了猪肝色。
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答应得这么快?!
这小子是真傻,还是背后真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依仗?
“你……你可要想清楚了!”陈岩石的声音因为震惊而有些变调,他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加码施压。
“这个案子非同小可!背后牵扯的关系网,能量大到你无法想象!王副处长的前车之鉴,就摆在那里!”
“请陈检放心。”祁同伟的语气依然平静,那份平静之下,却涌动着一股让陈岩石心悸的强大自信。
“我向您和院党委保证。”
“这一次,一定把藏在防洪堤污泥下面的那些硕鼠,不论大小,不论背后站着谁,一只一只,全都给它挖出来!”
狂妄!
陈岩石心头那股无名火猛地窜到了头顶。
好你个祁同伟,真把自己当成是钟书记钦点的救世主了?
他心念电转,索性把话说绝,把钉子钉死!
“好!有志气是好事!”陈岩石重重坐回椅子上,发出一声巨响,他盯着祁同伟,脸上浮现出冰冷笑意。
“既然你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那我们丑话说在前面,立个军令状!”
“这个案子,期限不变,还是半个月!”
“半个月内,你要是能把人挖出来,挖出关键线索,我亲自去省委为你请功!”
他身体猛然前倾,声音压低,一字一句,像淬毒的刀子。
“要是挖不出来,甚至案子毫无进展……那就只能说明,你祁同伟同志的能力,不足以胜任反贪处副处长这么重要的岗位!”
“到时候,你就主动写一份申请,到下面的乡镇去挂职锻炼吧!”
这已经不是警告,而是赤裸裸的政治谋杀。
只要把他踢出省检,踢出这个圈子,他就永无翻身之日。
陈岩石就不信,这样祁同伟还能接!
“可以。”祁同伟甚至连思考的动作都没有,再次应承下来。
“就按陈检说的办。”
陈岩石,彻底没话了。
他死死地盯着祁同伟,试图从那张年轻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慌乱、逞强,或者色厉内荏。
但是,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平静得让他感到恐惧。
祁同伟拿着那叠足以压垮任何人的案卷,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整个反贪处,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有同情,有怜悯,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和等着看好戏的快意。
新来的祁副处长,上任第一天就被陈检当众穿小鞋,逼着去接那个号称“政治坟场”的死亡任务。
这消息,已经像病毒一样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看来,这年轻人背后的关系也不够硬啊。
祁同伟对此视若罔闻,他径直走到了办公室角落,侯亮平的工位前。
侯亮平正在假装埋头看文件,眼角的余光却一刻没离开过祁同伟。
“小猴子。”祁同伟的手指,轻轻敲了敲他的桌面。
声音不大,却让侯亮平身体一僵,猛地站了起来。
“祁……祁处。”他心里警铃大作,一阵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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