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县城时,司机才说,咱的磅秤就是有问题,这车洋芋最少也有一万二千斤。我膛目结舌:怎么能那样?司机说,怎么了?见鳖不捉神仙怪罪,生意人不在秤上做点手脚,一辈子也别想发财。我不再言语,寻思着,损人必须利己,司机也不会白费心思故意坑人,以后结算运费时多给他付些钱就是了。况且,自己也不会吃亏。
回到县城时天还早,我们吃了饭,司机说,他的车有点儿毛病,必须修理一下,今天走不成了,明天一早走。我知道,这是托词,多耽搁一天就多付一天的车费,没有办法,我只得自认倒霉。我说,好吧,明天咱们走早点。
回到家清算这天的支出帐,发觉少了十元钱,想不起问题出在那里,好在钱数目不大,也没有在意。晚上睡觉前爸爸问我:明天到西安卖洋芋时要不要我跟上你去帮忙?看样子,爸爸对我还是不放心。
我说,汽车上坐不下咱俩。其实,我是压根不想让爸爸跟我同去。爸爸也不再说啥。我睡在床上,第一次失眠了,心里慌慌的,有点做贼的感觉。我就是脑子笨点,可是从来没有坑过人骗过人,更深的道理咱也说不上来,总觉得那天的事做得有点不对劲。
夜里想得太多,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正埋怨司机为什么不来叫我,门口突然有人喊道:这是丢儿的家么?
是爷爷把那人领进屋的。我一看,头大了,你猜那人是谁?是禾禾!肯定禾禾发现了磅秤的破绽,前来找我的麻烦的。
禾禾的头上冒着热汗,一见面就说:你昨天算账时多付了我十元钱,害得我一夜没有睡觉,天明时赶到菜市场,向人打听你家的住处,终于找到你了。这十元钱不还你,我一辈子都活不安稳。说着,禾禾从内衣兜里掏出了带着体温的十元钱。
我耳鸣了,失聪的我听不到天际边隆隆的雷声。豆大的雨点铺天盖地地落下来,我看见了爷爷和爸爸对禾禾说着什么,一句也听不清。
听力重新恢复以后,我听见自己说,雨下大了,你吃了饭再走。
可是,我始终没有勇气把司机在磅秤上捣鬼的事儿告诉禾禾,不是想占便宜,而是害怕把我牵扯进去说不清,丢人。那车洋芋我赚了一倍的钱,但是我高兴不起来,总感觉好像有一盘石磨压在我的心头,叫我喘不过气。我把禾禾还给我的那张各族人民大团结的十元票子压在玻璃板底下,时时告诫自己,人一辈子,干啥都行,千万不能亏人。
一九八零年写于洛川
二零一二年十一月整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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