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孔幽还没有成为首席的日子,霍老宗主还在,楚良尧是鸦首山的大师兄。
虽然作为“质子”来到了鸦首山,但孔幽并没有觉得身上的魂契对他是一种负担。
相反,孔幽把鸦首山这里当作第二个家。
“幽师弟,终有一日,你要继承我的位置,继续守护这里。”
少年时的楚良尧在某次带着孔幽练剑结束后,对他笑着说道。
孔幽连忙摇头,甚至有些慌张。
“我从未想过这种事。”
楚良尧却拍拍他的头顶。
“我终有一日要离开鸦首山的,尽管舍不得。”
孔幽那时的年岁还太小,他感到不解。
他知道良尧师兄对鸦首山始终有眷恋,又为何非要离开。
楚良尧却说,一只不安分的鸟,总想着要飞出这片林子,到另一片天空去看看。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楚良尧这样对他说。
和孟凡的相遇,是在一场宴席。修真界的名门大宗不定期会举办这样的聚会,孔幽记得那一年是在雀吟峰。
他跟着宗主和师兄,不敢乱跑。这里的人太多了,他又不熟悉地方,所以寸步不离。
他还不被允许喝酒,只能喝一种话花果琼露,甜的,喝下去还有一丝淡淡的凉意。
孔幽两手托着铜樽,有一口没一口地喝。他觉得无聊了,但是大人还有应酬。
这时有人从身后拍拍他的肩膀,孔幽下意识地防守,对方也足够机灵,轻而易举地化解了他的招式。
手臂落下,露出一张笑颜。
“别动手啊,这里我谁也打不过,我可害怕得很。”
他说害怕,但他的手却很稳,孔幽怀疑就算此时再出一招,也会被他果断解掉。
于是孔幽干脆地放下手臂,这里是宴席,不是打架的地方。
那陌生的少年手里拿着一只银壶,细长的口,看样子像是酒壶。
孔幽还没等看清他的动作,对方飞速地往他的铜樽里倒了小半杯。
这把孔幽吓了一跳,他连忙缩回手臂,但是已经晚了。
少年孟凡挤眉弄眼,示意孔幽尝尝。
孔幽尝了一口,又一口。
有点呛,是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他怕自己贪杯,所以克制着。却没想那少年看起来很有酒量,实则一杯倒。
最后他是被同门架起来离场的,很丢人,孔幽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出席类似的场合了。
但是,他下回还来。
三番五次,孔幽终于被迫适应了他的骚扰。
这人没皮没脸,就算对他冷淡,他也只当作对方是今天心情不好。
明天就会好了,所以他明天还会凑过来。
孔幽还是个要脸的人,他不好意思总是故意冷脸,于是又过了几回,他被迫和对方成为熟人。
后来孔幽才知道,他竟然是死对头鹤云宗的人。
那时孔幽心中宗门大过天,所以他再次见到孟凡之后,二话不说就开打。
孟凡虽然没搞明白前因后果,但是打架这件事让他很兴奋。
于是他也很配合。
两人没分出胜负,孔幽打完就一言不发地走了。
这样的见面友好交流持续了将近半年,直到某日,霍老宗主主动问起了孟凡,还问他们是不是朋友。
“我不和鹤云宗的人做朋友。”
孔幽那时还是个小古板,霍敬天却不是个老顽固。
他听见孔幽的话后,大笑出声。
“几辈子前的恩怨何故牵扯无辜少年。孔幽,你是和孟凡做朋友,又不是和鹤云宗。”
宗门之间的恩怨情仇,霍敬天看得很开。
“只是我们走的道不同而已,所有的道,都会通向最后的一。”
霍敬天笑呵呵地拍拍孔幽的头顶。
于是下一次,孔幽见到孟凡,没有第一时间杀过去。
孟凡已经做好准备了,孔幽却始终没有动作。
“稀奇,今天竟然不想打?”
孔幽摇摇头。
“不打了。怎么,你好像有点失望?”
孔幽直到很久之后才明白孟凡为什么会露出那种显而易见的失落表情。
因为这家伙是个变态。他一直以为孔幽直接跟他大打出手,是他独特的交朋友的方式。
后来呢,后来两人都长大了,能独自接瑶台令了。
孔幽因为被封存了记忆,所以他的脑海中对于那一段自动模糊了。他以为他和孟凡在妖鸾的肚子里第一次见面,但那时他们其实已经很熟悉了。
只是孔幽都不记得。
两人被困在妖鸾的身体中。不知道外面有没有援兵。他们尝试了一些办法,都以失败告终。体力消耗大半,不得不休息。
休息时,孟凡提到了死。
孔幽无法理解,向来乐观的孟凡怎么会提到死。
但正是因为孟凡对一切都看得很开,所以他才会风轻云淡地提到生死。
“就算我们是修士,能修炼个三五百年,但终归是要有一死啊。我是不想活那么久,活到自己都成了一棵干枯的老树精……”
孟凡微微眯起眼睛,明明是在妖物的肚子之中,此时的他却仿佛躺在无边的草地上悠闲吹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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