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全都想起来了。
那片承载有他记忆的地方早已不复存在。
假的,他这几天经历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根本没有醒。
因高温而扭曲的空气在眼前扭曲,炽热的高温扑面而来。薛旻闭上眼睛,不知过了多久,再度睁开,却又看到了柳思远的脸。
他关切地看着他,语气神态与梦境中的别无二致。他摸向他的额头,轻声唤道:“阿旻?没事吧,出这么多汗,又做梦了?”
薛旻闭上眼睛,没有一丝做出回应的力气。
他感觉自己被割裂成了两半,一半沉溺在这世间,另一半则被抽离,对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冷眼旁观。
梦境越来越长,他开始逐渐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时常陷入恍惚。
什么是真实,什么又是虚假?
他慢慢摸索出,死亡是脱离梦境的唯一方法。
在掌握这个诀窍后,他的精神短暂地缓和两日。但有一天在现实中,当他看到桌边放着的长剑,下意识想抓起来刺入胸口时,薛旻意识到,自己必须要找那个女人谈谈了。
“我们本就需要一个交流的机会,”看着眼前满眼敌意的青年,女人似乎有些无奈,“但你一直抗拒我。如何,想通了吗?”
“你说,你想帮我。为什么?”薛旻盯向那张模糊不清的面孔,质问道。
“因为我觉得你可怜。”女人回答道。
“可怜?”薛旻皱眉。
“是啊,可怜。”女人叹息一声,抬手在指尖幻化出一颗石子,低眸叹息,“无论是家族也好,宗门也罢,总会有这样一个角色。天赋平庸,根骨平平,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因为太过中庸,所以不被偏爱。”
她凝视着那粒灰败的石子,指尖轻转。“哪怕已经竭尽全力,却还是不会被看见的……可怜的边缘人物。”
薛旻心中的警惕更甚,语气不善道:“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女人轻笑着看向他,似乎根本没把薛旻的挑衅放在心上。
“不要紧张,只是聊天而已。”她缓缓地一步步靠近他,“孩子,你被虚假的情感蒙骗太久了,久到自己都不敢承认。你的仇恨与痛苦,在他们看来一文不值。当初带你回来的廉价善心,所谓的救命恩情,与捡一条阿猫阿狗没什么区别。”
女人每说一个字,都好像有一把利刃在薛旻的颅骨内乱搅,尖锐的刺痛几乎叫他难以维持站立。
“闭嘴!!”薛旻用力抓紧自己的发根,声嘶力竭地反驳道,“你知道什么!?费尽心思跑到我面前挑拨离间,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女人摇摇头,尽管看不清脸,但薛旻能感受到她在笑。
不是齐怀善常用的那种浮于表面的假笑,而是更为黏稠潮湿、仿佛附着在骨骼上的笑意。
“我说过了,我想帮你。”女人道,“不可否认,你一直是个努力的孩子,但世上的很多东西不是努力能够弥补的。你很清楚,在你师父眼中,被看到、被期望的始终只有一个人。”
“不用急着反驳我,我拥有你的记忆,明白你的一切想法,你的仇恨、你的野心、你的不甘……”她的语气极为轻柔,像在轻声哼唱哄孩子入睡的歌谣,“他们给不了你的,我都能给你。”
白谪俯下身,看着眼前蜷缩成一团、痛到浑身痉挛的青年,眼底没有任何情绪。
她抚上青年发顶,动作格外轻缓,流露出几分怜爱。
“我会让你——脱胎换骨。”
*
一夜无眠。
硬挺了半宿,再睁眼时,柳思远只觉头昏脑涨。
在昨晚对阿旻表明心意之前,他自认为自己能坦然接受所有的结果,但直到真正,他还是无法做到自己想象中那般从容。
强撑着从床上挣扎起,柳思远下意识侧身,却只看到身旁空空如也的床铺。
愣了片刻,他低下视线,嘴角无意识抽动两下。
抬头在屋内扫视一圈,竟也没看到薛旻的身影。
“阿旻呢?”他哑声问众人。
“不清楚。”有人挠头回他,“师兄一大早就不在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
“什么?”柳思远下意识觉得不对,想再说些什么,却控制不住地急咳起来。
听到动静的江大福凑过来,伸手捏住柳思远的手腕,片刻后,诊断出六个字:“吹着了,小毛病”。说完还摸了一把自己不存在的胡子,颇有神医风范。
但他只装了一句就装不下去了,当即“哎呀”一声,拍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大师兄,实话跟你说了吧,昨晚的事我们都知道了。”
“不是我说,咱都多少年师兄弟了,跟一个娘亲生的也没啥区别。尤其是你跟阿旻,有啥矛盾是不能好好解决的?咋还犯得上吵架闹冷战?”
“就是,”黄一观在一旁帮腔,“要是大师兄你有什么话不好意思当面说,我们帮你传达也行。亲弟兄哪有隔夜仇,二师兄肯定不会真生你气的。”
“……”柳思远用力闭了闭眼,头晕的厉害,说话也没了气力,“不是你们想的那样——阿旻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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