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挂断电话的那一刻，周述抬手抹掉眼泪，轻声吐气，随后步伐缓慢的走到周言身边，跟着跪下来，出声劝着，“周言，你已经跪很久了，算我求求你，你去休息好不好？”

周述的声音很轻很轻，周言依旧烧着纸钱，直到周述伸手拿过她手中的纸钱，周言才缓缓转过脑袋，双目失神，一句话不说的看着周述。

从姥姥出事到现在，周述没有看见周言哭过一句，但一言不发的她才最让他们担心，大哭大闹一场也好比拒绝与外界沟通的要好得多。

周铭生深吸一口气，上前扶着周言，试图给她扶起来，但是周言好似将膝盖钉在了垫子上，任谁拉都没有办法。

周铭生短短几天好似老了几岁，冒出的白头发也在头上很是显眼，苦涩的情绪在喉间缓缓滚动，“小言，四婆婆给你煮的饺子，你吃口东西吧，你这样身体会熬坏的。”

四婆婆微微颤着手端过碗，周言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时候粘在自己身后，她又何尝不心疼呢。

布满皱纹的手掌微微抖着，摸着周言的头发，缓缓出声劝着，“对呀，多多少少吃一口吧，你小时候最喜欢吃四婆婆调的馅料了。”

周述不忍再看下去，微垂下的脑袋掩饰眼底的悲伤，缓缓过后才抬头，带着浅浅的哭腔说着，“姐…你别这样，你这样让姥姥这么放心的下。”

周述的话缓缓落入周言耳间，双眸微眨，呆愣愣的看着周述，许久后喃喃出声，“姥姥呢。”

四婆婆没有忍住，先一步哭出来声，伸手抱住周言，“好孩子，哭出来吧，你哭出来，别憋在心里。”

见没有人回答自己的话，周言侧目看着桌上摆放的黑白照片。

上面的姥姥笑得很开心，周言却怎么也笑不出来，瞳孔盯着照片，有些失神。

这张照片是她给姥姥拍的，也是她提出来的，她想出门在外留一张姥姥的照片在身边，却怎么也没想到，这张照片会用到这个场景上来。

明明上个星期还在和自己打电话的姥姥，此时此刻已经被装在一个四方正的盒子里。

儿时背自己抱自己，那么高大温暖的姥姥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小呢，小到周言跪下磕头都比小盒子大。

现在的姥姥冷冰冰的不会再回应自己的话了，再也不会有人轻柔的搂着自己哄她睡觉，也不会有人像姥姥一般去疼爱自己，儿时害怕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姥姥，长大是什么？”

黎姥姥笑着搂住周言，点了点她的小鼻子，缓慢的声音缓缓而出，“长大呀，是一条很长很长的路，要小言一个人去探寻一路的风景。”

周言有些理解不了姥姥的话，一双小手拉住姥姥的手，稚嫩的嗓音带着几丝不满，“姥姥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呢？小言不要一个人。”

听到周言稚气的话语，黎姥姥微微一笑，抚摸着她的小脑袋，“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这一条路，只能靠自己去一步一个脚印。”

周言似懂非懂地点头，坐在院子里看着过路上班的叔叔阿姨，歪着脑袋问着，“那我长大了，是不是也可以像那些大人一样干自己喜欢的事情，也不用去上学了，还可以一直陪着姥姥。”

“等我们小言长大了，姥姥就老了，到时候就走不动了。”

周言还不是很能了解到这个词，有些好奇，“老了，是什么样子的。”

姥爷正好端着茶杯出来，在听到周言的话后，轻声一笑，伸手扯了扯周言的小辫子。

“等小言长大就知道了，那个时候，我和你姥姥就要变成老头老太太了。”

似懂非懂的神情落于周言脸上，缓缓过后，她抱住姥姥，姥姥身上有一种很淡很淡的花香。

稚嫩的嗓音喃喃着，“那我不要长大了，我不想让姥姥和姥爷变老。”

黎姥姥笑着搂住孙女，有些苍老的手掌轻拍着周言的后背，“傻丫头，哪有人不会变老，小言以后也会变老的。”

“那我们就一起变老，一直都生活在一起。”

周言不管，她要永远和姥姥姥爷一起生活，永远不分开。

可是后来，周言懂得了什么是老，也明白她与姥姥姥爷的不同，姥爷去世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就如今日一般磅礴。

周言后悔了，她不想长大了，可不可以让姥姥和姥爷回来，她想一直待在小时候，永远都不要长大。

周言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周述正好推门进来，见周言呆愣愣的坐在床上，带上房门，“醒了。”

周言的嗓音很是沙哑，干涩的喉咙有些疼痛，“我睡了多久。”

“还没两个小时，你再睡会吧。”

周言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随后侧目看向窗外，“外面怎么这么吵？”

周述的眼神有些躲闪，伸手拉上窗帘，“没什么，姥姥之前的学生，过来祭拜的。”

周言的听力并不差，叽叽喳喳的声音中，她听到了英文，还听到了她最不想听见的声音，很尖锐也很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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