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雪，每日借助积蓄一夜的严寒，抵抗着安南的艳阳。

这让群山万壑环绕的赵家村，更加斑驳、丑陋，断断续续裸露的黝黑山脊线，如同蜉蝣在白雪中的巨龙。

前赴后继的各类车辆，终于把车辙刻印在四通八达的大路上……

大年二十八，山头乡的县道上！

今天是山头乡春节前最后一个集，好像全乡的拖拉机、牛车、独轮车、自行车，都涌上了车道。

唯一逆行的一辆黑色桑塔纳，分外惹眼，在残雪侵占中，并不宽敞的山道上逆行着……

这段路，竟然用了半个多小时，才艰难地驶进赵家村。

“你看，小汽车啊……”随着大牛一声惊喜的大喊，二十多个嬉闹的孩子，找到了新目标。

一下子围上黑色桑塔纳汽车，孩子惊叹着、嬉笑着、追逐着汽车，胆子大的，偶然摸一把汽车，然后如英雄般地引得其他小伙伴羡慕。

然后就是有样学样，孩子们争先恐后地用脏兮兮的小手，抚摸汽车。

“吱呀…”

汽车突然停了下来，还没等车门打开，孩子们如惊弓之鸟，迅速四散而逃，剩下几个6、7岁更小的，吓的哇哇大哭……

跑远的哥哥或姐姐，站在远处焦急的喊着：“真笨…快跑…快跑啊……”

“小朋友们，别怕，我问一下路！”下车的是一个十分时尚漂亮的大姐姐，亲切友好的说话声，让逃跑的孩子都停了下来。

没错，正是带着任务，一大早就从省城赶过来的陆雅芝。

她看着孩子们依旧怯怯的眼神，指着大牛道：

“这个小帅哥，知不知道陆明轩家在哪里？？”

孩子们还是怯怯中摇着头，手足无措地不敢靠近，大牛与另一个伙伴，趁机拉走哭鼻子的弟弟妹妹。

陆雅芝蹙眉暗想，那个家伙住在这个村里是笃定没错的，自己毕竟在赵家村采访时偷偷打听过，绝没找错。

随即眼睛一亮，笑盈盈地对着一帮孩子续道：

“你们谁能找到陆明轩家？有奖励哦，谁带路，谁就坐小汽车……”

陆雅芝看到了孩子们眼中瞬间燃起的渴望，但随即就被胆怯占领。

“小孩子，就知道玩，哪里知道村上大人名字。你找谁？？”

赵大成也好奇是哪个大人物来村上，在家门口看到小汽车时，闲闲地踱步过来，接上陆雅芝的话茬。

陆雅芝寻声转头，这才看见三十多岁年纪四十多岁长相的赵大成，随即喜上眉梢，问道：

“这位大哥，麻烦问下陆明轩家怎么走？”

“呃……哪个陆……他家啊，很好找，你顺这条主路，但前面绕过那家，然后遇岔路靠左走，最东边那家就是，有红砖门楼的…”

赵大成稍怔了下，舌头打个结的工夫，这才想起陆明轩是谁，随即指着前面绕路的地方，比划着把怎么去陆家说了一遍。

………

赵家村最东首，陆家！

陆胜军今天没有赶集，原因是此前杨晨送的年礼、他从县城带回的年货、以及陆明轩陆续采购的年货，足够陆家过个从没有过的丰盛春节。

另外还有个重要原因，江英娘家来人了，正好把一家老小都堵在家里。

"他姑，江家的钱也是钱，哪一分钱都是血汗钱，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没了吧。"

一身崭新碎花棉衣的二嫂，一再婉拒进屋坐谈的邀请，扶着自行车站在院子里，有理有据地说道。

二嫂不愿进屋，拉开距离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坚决讨钱的态度也表露无疑。

而大嫂从心底认为都是一家人，很不好意思地扶着自行车进退两难，进屋也不是，不进屋也不是。

听二嫂上来就挑明来意，她更加的不好意思，低着头不敢看江英、陆胜军，憋红脸，嗫嚅地说道：

"他二婶，我......我.......我们还是回吧....."

大嫂说罢，就掉转车头想走。

“诶讶，大嫂，这钱都借快七年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二嫂麻利地停好自行车，三步并作两步地抓住大嫂自行车，有点恨铁不成钢道。

小小的院落，因为二嫂催债的态度，仿佛让气温都低了几度。

江英的犟脾气又上来了，倔强道：

“不进屋就算，两位嫂子，钱自是一分不少的还，但让大哥、二哥自己来……”

江英只想当着两个哥哥的面问清楚：“是不是不认她这个妹妹了？”

狠心四年不来往，今早见两个嫂子来了，江英激动与喜悦是无法形容的，但满心欢喜地迎进院子，最后竟然只是划清界线地上门讨债，这让江英的心里五味杂陈。

更加执念地要问清楚两个哥哥，当然江英更想问清楚父母，真的就这么狠心不要自己了。

站在一旁的陆胜军，心里在滴血，这种从每个细胞里渗出的难过，让他差点不能自控。

江英与娘家断绝往来的原因正是因为陆家，正是因为岳父岳母、二个大舅哥舍不得江英跟着自己过苦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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