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坐下后,刘乾坤环顾会场,目光如炬,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庞。一时间,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气氛压抑到了极点,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所有干部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带着敬畏的神情。丁洪涛端起茶杯,手微微颤抖着,慢慢品了一口茶,也不知道是真渴了,还是强装镇定。他的眼睛不时地看向刘乾坤,眼神中也是充满了不安。作为老资格的本土干部,丁洪涛知道,年轻的令狐区长好欺负,但是这个老资格的区委书记,又带着平安干部的光环,他的内心里多少是有些犯怵的。
刘乾坤看了一眼令狐区长,令狐区长马上领会了他的意思,清了清嗓子,打开话筒说:“同志们,现在开会。1991年元旦即将来临,省委副书记何思成同志代表省委、省政府来东原考察工作、慰问干部群众,并视察了我们的两个文明建设工作,听取了区委区政府主要领导工作汇报。何书记肯定了我们光明区在两个文明建设中取得的成绩,同时也指出了存在的不足。主要问题是我们工作浮于表面、流于形式,不能正确领会落实省委省政府的决策部署,省委领导对区委、区政府提出了批评。作为区长,我率先检讨。第一,在工作中存在错误的政绩观……”令狐区长一边说,一边低着头,脸上满是羞愧的神情。
众人压根儿没想到,区委副书记兼区长令狐区长在会议一开场,就直接来了个深刻的自我剖析检讨。要知道,领导在大会上做自我检讨,这情况可太少见了。以往要是有问题,一般都是在区委常委会那种小范围里做个自我批评,可今儿个,令狐区长竟在这大会上检讨起来,这让在场众人都明显感觉到,压力正一点一点地传导下来。
令狐区长做完检讨后,各分管副区长也纷纷从自身工作出发,做了检讨。区委常委、副区长丁洪涛也念了一份检讨,大概意思就是,整个刷白墙工作是他推动的,本想着给领导留个好印象,出发点是好的,可时间紧任务重,没把这任务落实好,最后弄成这副样子。
区级领导都做完检讨后,刘乾坤轻轻点开话筒,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他盖上茶碗盖的声音通过电流清晰的传遍了会场的每一个角落,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同志们,刚才区委、区政府领导班子和相关领导都做了自我检讨。事情的背景、存在的问题,还有产生问题的原因,下一步的整改方向啊,令狐区长已经说得很全面了,我就不再啰嗦。我想说的有以下三点:一呢,个别同志反省不够深刻,认识不够到位。这事儿从根本上就有大问题,没经过区政府常务会议和区委常委会议讨论,就擅自决定刷白漆、刷白墙,这是丁洪涛同志无组织、无纪律的个人行为,不是组织行为……
区委书记当着二级班子干部的面,点名批评一位区委常委、副区长,这子光明的历史上是没有过的,多数时候,就是不点名的批评,众人没有想到,刘乾坤的批评来的如此直接,丝毫没有给丁洪涛留面子。
二呢,区委、区政府缺少直面问题的勇气和刀刃向内的魄力,在之前的实地勘察中,我和令狐区长都没指出相关问题。咱不讲客观原因,这就是自身的问题。大家心里都清楚,刷白墙这就是形式主义,可大家都没指名道姓地说出来予以指正,这就是区委、区政府的问题;三呢,我也要做个人检讨,作为区委书记,光明区出了任何问题,首要责任在我。出了问题,咱不推诿、不扯皮,该检讨检讨,该反思反思,好好查找问题原因。这笔刷墙的钱,没经过常委会研究,就不能从财政列支。财政局听好了,这笔钱暂时不能支付……”
一听到钱不能支付,丁洪涛一下子就坐不住了。挨骂几句,他不在乎,毕竟那个领导没有挨过上级领导的骂,但是这不给钱,就不好办了。他心里直犯嘀咕,自己费了老大劲,又是组织工人,又是动员群众刷大白,不就是想挣几个钱嘛。前前后后报上来的费用,加上材料费和劳务费,都快十二三万了,区财政只给解决六万,剩下一半还得自己去找各个乡镇解决。这要是不出钱,这事儿可咋收场啊。想到这儿,丁洪涛不由得双手使劲搓了把脸,心里恨恨地想着,大不了让那些干活的群众去找刘乾坤。
此刻,不光光明区委、区政府这边闹心,市政府临时负责人唐瑞林也是无比郁闷,心里那股子烦躁劲儿,半天都散不出去。唐瑞林独坐办公室,指尖反复摩挲着茶杯。窗外飘来食堂炝锅的葱花味儿,混着对面大街上音像店里的喇叭里传出《渴望》主题曲:“悠悠岁月,欲说当年好困惑......”
他既有自责,又带着一丝不满,隐隐约约还有种危机感。说起来,自己主持市政府工作也有段时间了,在全省各个地市的历史上,很少有常务副市长以临时负责人身份主持工作,却又不是代市长的情况。这明显说明上级在犹豫,犹豫就意味着不满,不满就得找个满意的人选来。唐瑞林心里暗自琢磨,竞争最激烈的邓牧为要去省厅了,这个张庆合真会成为自己竞选市长的对手?想着张庆合那副暮气沉沉、快退休的模样,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咋会输给一个快到退休年龄的县委书记。不太可能,不太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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