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那辆奔驰商务车缓缓停在狭窄的巷道前。

“前面被私家车挡住，过不去了。”

吴悦微微回头，轻声说道。

“一路辛苦。”

在后排闭目养神的李先然睁开眼睛，而后将一枚水晶盒抛过去。

吴悦接住，看着这“过度包装”的土壤，目光有些不明。

李先然平静道：“行星裂隙内的黑壤。”

听到这句话，吴悦的瞳孔瞬间一缩，但绝佳的职业素养让她没有将心底疑问说出口，而是认真等候接下来的吩咐。

李先然侧头看着窗外，远处路灯稀疏，斑驳光影将小路勾勒得若隐若现。

但是这一刻，他的声音，却是清晰连贯在车内流淌。

“你是【星穹盟会】的创建者，也是接下来打理这个组织的常务理事长，所以很多基础架构的搭建需要由你完成。”

听到李先然不徐不疾的吩咐，吴悦的上身微微挺直，眼皮微垂，全神贯注聆听。

“三个月内，我需要你来建立一座面向太空的实验室，设备和人才需要你来筹备，【16号】可以为你提供研发以外的技术支持。”

“这份样本是第一个研究项目。”

“分析土壤年龄。”

“确认是否存在类似月壤、火星土壤中存在的玻璃纸微球粒的化学同位素特征。”

……

“对照太空分化实验结果，分析是否存在独特的风化过程，是否存在太阳风植入产生的纳米级铁单质。”

……

“进行裂隙尘土防护研究，开展侵入精密仪器的行为模式研究，为太空装备的密封系统和材料设计进行技术储备。”

……

“记录古磁场强度，进行太阳系星体磁场对比，完善裂隙内磁场演化标尺。”

……

“至于其他方面，常规开展即可。”

李先然不紧不慢的陈述里却包含着海量的内容，吴悦的目光从先前的认真开始变得越来越严肃。

微微停顿两秒过后，李先然收回眺望窗外的目光，落在车内后视镜上，与吴悦的目光对视。

“刚刚我说的，记下了么？”

“已经记下。”

“好，你来复述一遍。”

吴悦迎着后视镜里那双年轻、平静的目光，轻轻点头。

“三个月内，由我主导建立一座面向太空的实验室，设备和人才需要……”

“……”

“至于其他土壤元素分析，常规开展即可。”

吴悦的气息均匀，发音吐字清晰，没有任何的磕绊迟疑。

除了主语的变更，内容竟是一字不差。

讲完之后，她的目光中虽有些许不解，却没有任何出声询问的意思。

作为剑侍，本来就是随行在剑主身后的影子。

“你知道为什么让你做这些事情么？”

“因为……您将来会踏足裂隙之内？”吴悦认真思索片刻，又补充一句，“属下只是揣测。”

“我自然会踏足，但这件事却和我无关。”李先然摇了摇头。

“恕属下愚钝。”

李先然推门即将离开时，对驾驶位那道单薄的身影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星辰的沙漏倒悬于每位远征者的头顶。”

“未来我们踏碎的每一道星轨，都是此刻写给宇宙的墓志铭。”

车门轻轻闭合，人影渐远。

“我们是远征者么……现在做的事情是未来的墓志铭……那未来本该的样子又是什么？”

吴悦看着前方幽暗的道路，怔怔出神。

……

……

李先然穿过小巷，拉开锈蚀变形的围墙大门，仰头打量着这座夜色依然不掩破旧的楼宇，笑了笑走入。

现在时间是晚上8点35分，按照老爸老妈打烊的规律，应当已经回来了。

不过弟弟李末起应该还没回来。

城市图书馆的营业时间到晚上10点，他通常会卡着闭馆时间返回。

在对待学习这件事上，弟弟的专注与认真还从未让人费过心。

叮~

吱扭吱扭的电梯停稳。

李先然穿过灯光昏暗的长廊，站在斑驳的铁门外，钥匙在锁孔前停顿了半秒。

厨房的排气扇正在嗡嗡作响，油锅爆香的葱姜气息穿透纱窗，混着老房子特有的陈旧松木气息扑面而来。

无论走过多少路，看过多少风景，却总怀念这记忆中的味道。

“咔嗒。”

钥匙转动声惊动了厨房里的人，炒菜声骤停，拖鞋踢踏声由远及近。

李先然反手关门，回头看了一眼门把手上的陈年划痕——

那是他十岁那年举着木剑留下的，当时觉得这道剑痕凌厉非常。

“儿子？”孟明茹围着褪色的碎花围裙探走出厨房，锅铲上的油星滴在厨房的磨砂玻璃面上，惊讶道：“不是今天晚上到云间城的航班么？”

为了不让父母担心，李先然并没有透露从雅都继续前往太空城的行程。

“地勤调度提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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