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恐惧害怕,什么不敢承认,都是这些人陷入绝望时,自以为天命所归、邪不胜正的可笑臆想罢了。
招摇早就说过,他们根本意识不到自己面对的是什么。
她抬手,南初七用尽力气射出的一箭甚至无法靠近她的衣角,青箭在她身后骤停,风起云涌之间,是她能够掌控天地的力量。
接着,那支箭陡然一转,直取另一人性命。
他们已经很近了。招摇不曾移动目光,却是感应到那抹身影在半空中就被利箭拦下,姜云清横棍抵挡,松开朱嬴露出了他的脸。
妖塔容不得他有任何分神的机会,一时失误,楼台尽塌,他再看不见招摇。
姜云清同样脚底落空,索性放平身子向后倒去,最终停在石台上。他探手接住朱嬴,随底座急速下沉,勉强在失重时稳住步伐,只是摇摇欲坠,也极其惊险。隔着几层楼和混乱的气场,再看那高楼如臂指使,形成连锁机关,很快便遮住了头顶最后一点亮光。
招摇不过意念微动,塔内结构面目全非,环环相扣化作迷阵,毫无规律可循,这回又该如何找她。
姜云清环顾四周,楼层景象皆随他目光而变,步步充满杀机,若一直拖下去,就离招摇越来越远了。
或许不用思考,他翻身躲开顶梁柱,还未等到妖塔机关自行闭合,他已奋力向上攀越,然后一步定乾坤。
再精密的机关,齿轮咬合处都必有缝隙。姜云清等着稍纵即逝的破绽,一次次逃生,塔楼内部早已失去方向,连他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坠落。他只知道,被死去的人托举,这样活着是没有意义的。
要是明若清和付清乐还在,他们肯定比他更从容。
付清乐会算,天机推演,谋定后动,他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
明若清在乎每个人,剑为守护而出,道以众生为念,她永远不会拿朋友的性命开玩笑。
层层关卡犹如恶龙吞食,无数块青石地砖交错拱起,转瞬拼接成最诡异的迷阵,而前路总是那样遥远,稍有偏差就会引得粉身碎骨。姜云清在此刻还能拥有什么,生死不过一念之间,他死去活来那么多次,其实不差这一回。
回忆若有实质,定会把他压得喘不过气,他不敢慢,更不敢停,怕一恍惚,就会想起自己是怎么撑过来的。
每一次经过关口,身后楼层轰然倒塌,注定没有退路。从甬道中垂直而下,姜云清有没有把光带出去,他不怕这座塔困死他,他只怕自己会失去最开始的狠劲。
重重擦干眼泪,把泪水全部融进脚下的每一步,就这样走远一点,再远一点。
他手握朱嬴,他一定能找到那条路。
这个念头并非狂妄的自信,招摇当然清楚,朱嬴在手,天下无不可行之路,她困住的只有其他人。
姜云清还是会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只一击,万千分身便尽数成空,招摇身影骤然清晰,交手几回,他们都太熟悉彼此招式了。
可是用棍的姜云清,招摇又没见过。
虽无利刃,却为百兵之长。
姜云清突然庆幸,自己没教过徒弟棍术。
都这个时候了,他竟还在想,难怪猫师傅不教老虎爬树的本领。
要知道他扁担使得很好。
棍随身走,不挡不架;以攻代守,后发先至。
用棍主要讲究挑与刺,出其不意才是硬道理。
何况朱嬴还是神物,挥起来更不一般。招摇没对他下死手,他知道,心中有愧是应该的,他想要招摇死就好了。
二人再次对峙时,已凶险到了极致。招摇贴近他,总算开口:“既是赌局,你就该有满盘皆输的准备。”
姜云清咬牙,每每都于间不容发之际化解杀招,反击自然精准,也说:“我不会输。”
“好,那你就眼睁睁看着他们都死在你面前。”招摇下摊手再挡,生生摁住朱嬴,“从头到尾,你根本就保护不了任何一个人。”
她这一握,棍身向内凹陷,隐有崩断迹象。姜云清不得脱困,勉强直视对方双眼,妖塔阴风怒号,耳畔唯独剩下她的声音:“你累及亲姐,火烧十二楼,数年来世上无人不恨你。家人、朋友,还有那些同门,没有你,他们会过得更好,你不是已经看到了。无用之人,何不早日束手。”
邪气悄悄渗过杖身侵蚀经脉,姜云清感受到了,视线落在颤抖的手上,若他抽离,朱嬴一定会断,不肯退让,也是一样的结果。
不顾呼吸带着灼烧的痛楚,姜云清加重力度握紧几分。这条手臂毁就毁了,他没有听诛心之言,招摇想要他跪倒,那他偏要好好站在这里。
他断过脊梁,信念尽失,也承认过自己这一生就是个错误。或许他是护不住想护之人,救不了该救之辈,又或许他当真满身罪业,百死莫赎。
可是只要他还能站着,只要还有一口气,属于他的那场风经久不息,至今仍能让他勇往直前。
姜云清绝不会输,也绝不束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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