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阿熏在哭诶?
披着人皮的怪物停下脚步,纠结再三,还是选择掉头回去。
因为阿熏在哭耶!
隼踮着脚后跟,缓缓蹲下。它一手托腮,一手无奈地戳戳朋友脸蛋:“我不去老宅了还不行吗?”
反正黑羽乾又不是只在黑羽宅活动。
阿熏是隼的至交好友,还能听不懂对方没说出口的意思吗!他一巴掌拍开求和的橄榄枝,继续跪坐在脏兮兮的水泥地上,把脑袋埋在腿间抽抽搭搭地怒斥:“你、你根本、不知道我在气什么!”
隼挠挠头——这也是一位语言艺术不及格的大师——认认真真、又有点委屈地双手一摊:“我不可能骗你说自己不去报仇啊?还有,老东西那么坏,你怎么不向着我、净向着他说话!”
“我哪里向着他!”
阿熏气急,抬头怒瞪笨蛋朋友,结果骂完那一句后一口气没上来,哽咽着半天说不出话。
“你哪里没有……”这样子还怎么吵架嘛,隼哼哼着,伸手帮他顺气,顺便一提,它还是很不高兴哦,“拦着我,保护他,你是我的朋友诶?不该站我这边吗?”
“你不明白,绝对不可以杀人的,隼酱。”
阿熏直视挚友的眼睛,还想回嘴的塞壬被那眼神震慑,竟然忍不住垂眸躲闪。光线昏暗,阿熏看不见,隼的视力却不受影响,它发现那双湿漉漉的棕色眼睛充满令自己胆寒的攻击性。
不肯举报母亲家暴行为的少年带着哭腔说:“我呀,曾经特别认真地想过要怎样杀死妈妈。”
“……啊?”
长泽熏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两只爪子伤痕累累,虚弱地只能提起一支签字笔。
他失神地呢喃:“我好想救她呀,可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救她……所以我想,要是妈妈死掉,她就不用那么辛苦,以后也不用因为我生气失望了——毕竟我是个笨蛋,永远不可能满足她的期待。”
隼被这一爆炸性消息搞得晕头转向,它呆呆地安慰:“你不是笨蛋。”
海妖听到自己干涩到走形的声音稍稍缓过神,有点快活地晃着脚说:“你早说嘛,我一会儿弄死我爸就去帮你搞死……”
阿熏忍了又忍,没能忍住。
他扭头拽住挚友的领口,逼它看着自己咆哮道:“我哪里是在鼓励你杀人啊!你还不明白吗?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我在乎的从来不是别人!我只在乎你,我只有你啊!所以绝对不允许别人用任何方式从我身边夺走你,哪怕那个人是你自己!”
那双温暖如蜜糖的眼睛现今如迸发的岩浆般灼热,隼的心跳被这告白搅乱,被母亲遗弃的痛苦终于得以慰藉,它慌张,又释怀地大笑起来。
“真是作弊呐,阿熏。”
塞壬叹息着,抹掉眼角的泪花,亲昵地蹭蹭好友沾满灰尘的鼻尖。
“你总是这样,知道该如何让我乖乖坐下来听你说话。”
黑羽隼不怕别人太在乎自己——事实上父母离婚后他还没机会体验这种烦恼——他最怕的从来只有没人在乎自己。怪物收敛翅膀,心平气和地问:“可我还是想弄死黑羽乾,试着说服我吧。”
气氛格外平和,阿熏眨眨眼:“隼酱,你觉得你还是人类吗?”
隼不明白这个问题的意义在哪里,淡淡地答:“不是。”
“那你是什么?”
“……怪物吧,我想。”
阿熏感觉搭在肩膀上的手似乎沉重了一些,他低头在隼酱干爽的衬衫上蹭掉眼泪,尽量平稳住自己还在惯性抽噎的呼吸,追问道:“怪物也有怪物的族群,隼酱,你这些日子有遇到、或是感受到同类的存在吗?”
“……”
没有,阿熏在心里默默帮它回答。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可能出了问题,但他或许远比隼酱这个当事人更清楚,不会有的,这个世界永远不会有隼酱的同族,因为……
{那个衍生世界容纳你的临时使者已经快到极限了,我家孩子因此也只能维持在一个不尴不尬的幼年形态。}神明把玩着别家小光球,懒懒怂恿临时合作者,{为什么不多融合一个世界进去扩容呢?这样一来,我家孩子的能力不用继续缺斤少两,你的阿熏也能拥有一个靠谱的家长呢,考虑一下?}
初步恢复人类之心的骑士将晕乎乎的光团接回自己手心,对这个孩子,祂终究是歉疚的,于是沉吟片刻,选择了同意。
祂只提出了一个要求:【一个神明,一个使者。】
{当然。}
海神欣然同意,当初合作的基础就决定了祂们不会过多干涉人类社会。
阿熏重复道:“你能找到你的同族吗?”
隼低头嘟囔:“世界这么大,我只是、只是暂时没能找到……”
塞壬是亲缘意识格外强烈的生物,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可以称作同族的家伙,血脉的力量已经遗憾地告诉了它这个问题的答案。
阿熏到底没有说出自己那个荒诞的臆想,好脾气地问:“那么这个‘暂时’,会持续多久呢?一天、一个月、一年,还是十年、一百年?如果真的要一百年才能找到你的族人,隼酱,我已经十七岁啦,人类很少有能活到那个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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