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
柳老爷的脸色难看极了，望向小女儿的目光比以往都冷了半分。
柳夫人也像刚哭过一场，侧身坐着，一言不发。
“父亲......”
柳世湘不敢顶嘴，当着满屋子人的面跪了下来。
连许久不曾出面的柳老夫人也被请来了，恼怒地注视着秦姨娘和柳世湘。
秦氏既疑惑又惶恐。
她和湘儿才刚下马车，就算有人传闲话也是没有这么快的，于是心生侥幸，咬着唇上前拉了拉主君的手：“老爷这是怎么了，湘儿这是犯了什么大错了，您要这样责罚她？”
“放肆，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柳老爷甩开袖子，厉声道：“你也跪下。”
没想到这招竟然不管用了，秦姨娘立马乖巧地跪了下来，挤出了两滴眼泪。
“妾不过是领着湘儿去了一趟侯府，老爷何故发这么大脾气，吓着妾身了。”
这泪眼婆娑的可怜模样惹得他又气又怜，望了老母亲一眼，弱弱开口：“依我看，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湘儿有错，那沈家二公子就无半点错处吗？”
果然是为了此事。
秦氏偷偷瞪了柳夫人一眼，一定是孙玉婵搞的鬼。
侯府老夫人请了自己没请她，所以嫉妒心作祟，派人偷偷跟踪她们，得了口信后又抢先一步回来告状。
柳夫人终于是忍不住了，胸腔里爆发出一阵哀鸣。
“老爷，你睁开眼睛看看吧！”
“秦氏就是个祸害，害了湘儿不够，还要将潇儿的清白也一起毁了。”
“湘儿是我一手养大的，我能不疼她吗，与方家好不容易结了亲，回头就叫这狐媚子给搅黄了，还昧了聘礼不肯退还，还是我掏了自己的嫁妆补上的......”
“孙玉婵，你说话可得注意些分寸。”
说到聘礼，秦姨娘不乐意了，从地上爬了起来，麻溜地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你那么满意那方家的穷秀才，咋不把自己的女儿嫁过去，倒是拿我湘儿做人情。”
“你......简直是含血喷人......”
柳夫人气得两眼一抹黑，差点没晕了过去。
见儿子无动于衷，柳老夫人也不得不开口了：“你平日里就是这样跟玉婵说话的？”
声音不大，但很是威严。
她这两年身子骨不大硬朗，极少插手内宅的事情，她知道秦氏素来是个不安分的，但像今日这般指着主母的鼻子胡乱攀扯，也着实太不像话了。
看来必须要好好挫一挫秦氏的锐气了。
老夫人叫来身边的管事妈妈：“去，将祠堂里的藤杖请来。”
“您、您要杖责我？”
听到藤杖二字，秦姨娘的皮肉不自觉地隐隐作痛。
她立刻伏到柳老爷脚下，求饶道：“老爷，妾身哪里说错了，老夫人就要打妾身，湘儿还在场呢，干脆当着孩子的面将我打死拖出去算了。”
秦氏年纪虽也不小了，但那双明眸善睐的眼睛倒是从未变过。
跟少女时期一样灵动。
噙着泪的样子顿时让柳老爷心里一软，招手拦下了管事妈妈：“慢着。”
他转向老夫人，劝说道：“月儿不懂事，母亲犯不着跟她置气，眼下最紧要的，是赶紧想想如何解决此事，湘儿犯了错也就罢了，不能连累到潇儿和渊儿的头上。”
“老爷果然不宠湘儿。”
秦姨娘咬着唇，委屈巴巴的。
柳老爷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等下回房再说。
看到这二人眉来眼去的一幕，柳夫人心里凉了半截，正妻又如何，含辛茹苦这么多年，连丈夫的半点宠爱也不曾得到过。
柳老夫人冷笑了一声，扶着椅子站了起来。
“我老了，管不到你的头上了。”
“我看你这小妾倒是挺有主意的，你也不必兴师动众将一家子都叫过来，自个儿关上房门慢慢探讨就是了。”
说罢叫上了柳世潇，从小厅离开了。
“这......”
柳老爷望着旁边空空荡荡的座位，又望望自己那满脸怨憎的夫人，一句话没说好倒是将两边都得罪了，受了夹板气。
老夫人一走，秦姨娘立马从地上爬起来了，掏出帕子揩了揩眼角。
“老爷，不然您就去一趟侯府，跟那沈老夫人好好谈谈，极力促成湘儿和沈晏清的婚事。”
“好不好嘛？”
她握住柳老爷的大拇指，撒娇似的晃了晃。
柳老爷面露难色：“这事怕是不好办。”
沈晏清可是侯府唯一嫡亲血脉，他虽宠爱湘儿，但她毕竟是个庶出，哪里能入得了沈老夫人的法眼。
更何况今日湘儿擅闯了侯府庶子的庭院，叫侯府的下人抓了个现行。
如此一来，更是般配不上那嫡长子了。
柳夫人觉得可笑至极。
自顾自地道了一句：“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货色，就敢口出狂言。”
沈老夫人是什么人物？
即便是老爷肯为了她到处求爹爹拜奶奶，也别妄想攀上沈晏清这根高枝。
沈昱白愿意娶她，便已是祖坟冒青烟了。
“老爷，她骂我。”
秦姨娘来回在椅子上扭动着身子，想让主君替自己斥责那孙玉婵。
可这番无理取闹也让柳老爷厌倦了。
“够了，你今年几岁？”
“她是妻，你是妾，训你一句又如何？”
“况且......”他难为情地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女儿，“湘儿还在这呢，你倒是不怕臊的。”
秦姨娘自知理亏，只能匆匆将话题转开了：“对了，老爷，今日我跟侯府老夫人谈得极好，她说了，只要柳府愿意解决他们的大麻烦，结成亲家那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大麻烦？”
柳老爷的眉头挤到了一处。
在心中暗自感叹着，侯府的算盘打得真响啊，竟然算计到他和儿子的头上了。
他承认自己在处理妻妾的矛盾上，确实是有失偏颇了一些。
但官人慧眼如炬，偏袒侯府便是欺君罔上，搞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再说了，以权谋私为湘儿换来一门亲事，那侯府的人，能对她好吗？
两人朝夕共处这么久了，秦姨娘哪能不懂他的心思，看这神情像是不乐意了。
于是赌气道：“老爷，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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