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经济基础不断发展,以军屯为核心的卫所制,这种奴隶制生产关系,崩溃已是大势所趋,不是朱元璋朱棣几个政治强人可以改变的。
孙世瑞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只是,想要短时期内聚集兵力财力逐鹿天下,只有把这个夜壶捡起来重新用用,等到形势好转,卫所制肯定是要扔掉的。
“你们这群武夫,拿着洪武朝的剑,斩崇祯朝的官,何止是大逆不道,简直是大逆不道!”
何老爷回头望向一群衣衫褴褛的佃户,振臂高呼:“乡党们!”
“他们要把黄老爷的田收回!再高价出租给你们这些佃户!不能让他们得逞啊!不要怕,黄老爷在潼关卫,连指挥使都要给他几分面子!说抢就抢,没这个道理!告到京城去,也是咱们有理!”
何管事唾星飞溅,一口唾沫溅在孙百户脸上,他抹了抹脸,低声道:“这演技也是没谁了。”
唐恩城给孙百户使了个眼色,收起折扇,深吸一口气,也开始了他的表演:
“住口!老匹夫!你数典忘祖!简直禽兽不如!”
“太祖皇帝规制,卫所二分守御,八分屯田,此乃定制!”
“先前潼关卫田有定亩,军有定数,田地充分垦种,粮草充足支撑边军打仗,那是老秦人的好日子!自成化、弘治以来,豪强土豪,隐占军田,不行纳粮,捏报民田,乃至于私自变卖!”
“由此秦地凋敝!秦民穷困!如今我大明朝内外多事,虏寇猖獗,兵单饷匮!你等豪强,即便不能捐助家资,毁家纾难,竟然还侵占朝廷军屯,乘火打劫!”
喊到最后,唐恩城已是声嘶力竭,
“尔等之毒害,胜过流贼建奴,督师仁慈,给尔等三日期限,让你们自行补齐拖欠,便不再追究!岂料尔等不知悔改,还敢在此狂犬吠日!颠倒是非!是可忍,孰不可忍!”
唐恩城一边说,一边疯狂朝对面使眼色,不一会儿功夫,刚才还慷慨陈词的何管事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能让官兵夺田!”
“挡住他们!”
“人在地在!”
后面站着的黄府家丁嘴上这样喊着,乌泱泱的人群立即溜走大半。
孙世瑞不等唐师爷说完,举起令旗,对三个总旗大声命令道:“老子管他祖制不祖制,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咱行伍人只听军令!传本官将令,有敢阻拦收田者,给我杀!”
号手吹起难听至极的唢呐,这是冲锋的命令。
标兵营新兵们手握长枪,排成稀稀疏疏的阵型,朝对面正在溃散的“佃户”“家丁”冲上去。
“杀!”
~~~~~
潼关内城,育贤街。
郭府七进大宅门口,匆忙停下一顶小轿。
一个师爷模样的人不等轿子停稳,便径直跳了下来。门口两个家丁凑上来躬身行礼,被他一把推开,师爷脚下生风,一路穿过前庭后院,穿过一处处假山池塘,终于来到一处清幽雅致的厢房.
顾不得气喘吁吁,使劲敲打房门。
“老爷!老爷!不好了!”
厢房内莺歌燕语一阵窸窸窣窣,接着便传出郭老爷的怒骂:“叫魂啦!说了老爷我这几日闭关读书,不见客,你是聋了还是咋的!”
师爷急道:“老爷,黄五郎交钱了!你快出来拿个主意吧!”
“啥?”
吱呀一声,郭达跳下床,咚咚两声,跑到门口,上身只穿了件单衣,脸上脖上还有些许唇印。
“你说啥?”
他不由分说一把揪住管家衣领,惺忪睡眼瞪成了牛眼。
“黄五郎补缴十万两地租,退还两千亩上田,督师手下的人,这会儿正在黄府清点造册!”
“十万两!我的爷啊!黄五郎也舍得?你说的这是真的?”
管家示意郭老爷松一松自己。
“老爷,我喘口气!”
郭达连忙将师爷让进厢房,顾不得床上还有两个若隐若现的通体。
师爷色眯眯朝那边瞟了一眼,郭老爷立即把他脑袋扭过来。
“快说!快说是咋回事!”
“今天早晨,黄老爷鼓动了几百个佃户,让他管家带头,还带了几个秀才,文武并用,两手准备,在八里铺当众和清屯的那帮人论理。”
“然后呢?”
“何管家搬出本朝准许军田转民田的例子,八里铺的田都是黄五郎他爷爷自己开垦的,按例属于私产。”
郭达呵呵一笑:“他爷爷开垦?明明是从前任指挥使手里贱价买来的。”
“对极,对极,潼关卫都知道这事儿,老爷说得对说得对···”
管家边说边偷偷又去瞟那床上两个美姬,郭老爷一巴掌扇过去。
“快说!”
管家捂着脸,继续道:“奈何那孙百户根本不听,咬定八里铺是潼关卫所田,是军田。还拿洪武朝的屯田制说事儿,两边针尖对麦芒……结果就打起了了。”
郭老爷幸灾乐祸道:“打起来了?好啊,打死了几个?”
“黄家家丁被打死三个,佃户死了两个,孙百户当时就放下狠话,再不补交佃租利息,就把黄五郎在潼关卫就地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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