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庸医听着她说完,眼里的兴奋和激动在一瞬间褪去,变成了错愕。
他还未出师时,有一日跟着师父去外行医,在一个村子里诊治了一个老妇人。
师父给她把完脉后,让他也上前去试试,并让他记住那个脉象。
他告诉他,那是死脉。
第二日,那个村子里,就办起了丧事。
他手下的脉相,虽不是和他那日记住的脉象一模一样,却已十分接近了。
霎时,他好像明白她刚才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沈归舟将手收了回去,平心息和他说道:“明日不要来了。”
范庸医这次没有像以往一样,自信地让她相信他,手像是忘了收回去。
错愕过后,他又纳闷。
她为何还能活到现在。
她又还……
沈归舟没有笑话他,“放心,我暂时不会死的。”
沈归舟没有看他,却像是有窥心之术,先他一步回答了他心中的疑惑。
范庸医嗫嚅几次,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他为自己前些日子的大言不惭和夸下的海口羞愧,不好意思再坐下去,起身告辞。
沈归舟点头,没有留他。
他快步跨过门槛,脚步声渐渐远去。
沈归舟端起茶杯,轻轻饮了一口,准备动手收拾茶具。
刚才已经出门的人,突然又折返了回来,认真询问,他可不可以带一些她平常吃的药走。
沈归舟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他,同意了。
那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他想钻研,她也没什么好吝啬的。
范庸医收好药后离开,出了门,走了两步,他却又往回走。
他站在门口喊她,“嫂子。”
沈归舟回头望去,“还有事?”
“记住你说的。”
什么?
“别……暂时不要死。”
话一出口,他自己意识到这话有些不妥,仔细一想,也没有更妥当的。反正意思是这么个意思,意思到了就行,他也不再多说,转身快速走了。
沈归舟听着他这话,云里雾里。看他走人,也懒得再管他。
沈归舟并没有叮嘱范庸医该怎么对陈穆愉说这件事,也没有叮嘱什么不要说,范庸医也没有问。
回去之后,他想起她当时说的那句话,理解了她先前的拒绝。
翌日,范庸医没有告诉陈穆愉,沈归舟已经时日无多的事情,他也不敢和他说谎。
他捡了实话告诉陈穆愉,他的医术并不如沈归舟,并用沈归舟的承诺宽慰他,他也无须太担心,她暂时是不会有事的。
陈穆愉看他眼下乌黑,一脸颓丧的样子,清楚他这是真的受打击了,听他承认自己医术不如沈归舟,也没责备他,让他先回去休息。
范庸医摇头,向他请辞,他要回师门一趟,归期未定。
莫焰站在门外听着他们谈话,握着剑的手,不自知地收紧力道。
他心里蓦地升出一丝恐慌,她真地要死了?
这一刻,他发现自己似乎也没有他自己以为的那么讨厌她。
范庸医从陈穆愉那儿离开,就从住处收拾了行李,当日就离京了。
他这一走,沈归舟终于恢复了以往的清静日子。陈穆愉因为身份限制,现在也很难出宫来看她一次。
她将陈穆愉的叮嘱彻底忘到了脑后,晚上重新开始专心熬夜看话本子,偶尔兴致来了,喝喝小酒,悠闲自得,没人在她耳边念叨。单从这些看,她的小日子过得简直不要太好。
陈穆愉监国了几个月,政事一直处理的很好,他对朝堂的把控,也很是符合天楚帝对他的期许。
看世家大族对皇室的威胁削弱,先前自己怀疑的几件事,经过查验,亦是他多心,九皇子大婚之后,天楚帝将政事完全交给了陈穆愉。
又过了近一个月,陈穆愉几乎已经可以掌控整个朝堂,他虽还是太子,天楚帝却可以称之为太上皇,安心在明崇殿颐养天年。
然则,没有国事所累,天楚帝休养许久,身体依旧没有好转。
陈穆愉无论再忙,每日都会抽出时间去看他。
一段日子过去,他看出天楚帝的精神越来越差。
他向张德素询问天楚帝的近况,从张德素的回答里,天楚帝的状况似乎还好。
可有一日,陈穆愉过去看望天楚帝,恰好撞见天楚帝吐了血。
从明崇殿出来,他特意又让人去找了太医院的宋院正。在他的软硬兼施之下,宋院正终于透露,天楚帝的身体状况已经很差了。
天楚帝先前中的毒虽然不深,但是那慢性之毒,对他身体的侵害时间太长,再加上上了年纪,之前不曾好好注意身体,毒解之后,他的身体一直不曾恢复。后又连续遭遇秦王逼宫、丧子之事,他身心严重受损,忧思过重,坏上加坏,他的身体就更差了。
这种情况下,他又担心,太子初立,根基不稳,他若出事,太子定会被那些野心勃勃的老臣和世家刁难,故而,将这件事隐瞒了下来。
其次,这一年北疆局势一直都很微妙,即使现在去了个郭子林,情况比先前好一点,但是那里的危机和风险一直都未彻底解除。天楚帝更担心,他身体不好的消息此时散出去,敌国就会蠢蠢欲动,边疆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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