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征闻言,神色一肃,原本随意靠在椅背上的身子不自觉地端正起来。
盛霖聪继续道:“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木直中绳,輮以为轮,其曲中规,虽有槁暴,不复挺者,輮使之然也。”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铿锵,仿佛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黄征听得入神,手中黑子悬在半空,竟忘了落下。
“故木受绳则直,金就砺则利,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
盛霖聪顿了顿,目光扫过棋盘,继续道:“吾尝终日而思矣,不如须臾之所学也;吾尝跂而望矣,不如登高之博见也。”
黄征眼中异彩连连,忍不住低声重复:“不如须臾之所学......不如登高之博见......妙!”
盛霖聪微微一笑,继续背诵:“登高而招,臂非加长也,而见者远;顺风而呼,声非加疾也,而闻者彰。假舆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里;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绝江河。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黄征听得入迷,手中棋子“啪”的一声落在棋盘上,却浑然不觉位置有误。
盛霖聪见状,也不点破,继续道:“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圣心备焉。”
黄征猛地一拍大腿,激动道:“好一个‘积善成德’!”
盛霖聪含笑点头,继续背诵:“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
黄征喃喃重复:“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当盛霖聪背到“锲而不舍,金石可镂”时,黄征突然站起身来,激动地朝门外喊道:“老刘!快取我的澄心堂纸、李廷珪墨来!”
管家匆匆进来,见自家老爷激动的胡须都在颤抖,连忙取来文房四宝。黄征亲自研墨,手竟有些发抖:“王爷,可否......可否再说一遍?老夫要记下来!”
盛霖聪看着这位当朝首辅像个求知若渴的学子般急切,不由莞尔:“首辅请听。”
他再次背诵,黄征运笔如飞,字字如珠玑落纸。写到“用心一也”时,竟激动得一滴墨汁溅在纸上也浑然不觉。
待盛霖聪语毕,黄征捧着墨迹未干的宣纸,如获至宝,反复吟诵:“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忽然抬头,眼中精光四射:“王爷此论,当为天下学子座右铭!”
盛霖聪笑而不语,心中暗道:“荀子先贤,晚辈借您智慧一用了。”
棋盘上,一局未完的棋静静躺着,黑白交错,恰如这学问之道——看似简单,却蕴含无穷玄机。
黄征小心翼翼地折好宣纸,指尖轻抚过纸上未干的墨迹。他缓缓抬头,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突然对着盛霖聪深深一拜。
盛霖聪见状连忙起身,双手扶住黄征的手臂:“首辅大人这是何意?折煞晚辈了。”
“古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黄征直起身来,声音微微发颤,眼角竟有些湿润,“想我黄征宦海沉浮数十载,却在花甲之年方得闻至理。今日得王爷赐教,此生无憾矣!”
黄征挥了挥手,管家老刘会意地躬身退出,轻轻带上了书房的门,将一室静谧留给二人。
“王爷,您看这棋局已乱......”黄征低头看向棋盘,黑白棋子交错纠缠,早已不成章法,“不如我们重开一局?”
“首辅相邀,敢不从命。”盛霖聪微笑着点头,伸手将棋子一一归位。檀木棋子落在楸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新局伊始,黄征执黑先行,落子时状似随意地问道:“听闻云州在王爷治下欣欣向荣,虽老夫未曾亲至,但想来其繁华应仅次于京都了。”
盛霖聪执白落下一子,笑意盈盈:“首辅何出此言?”
黄征抚须而笑,眼角皱纹舒展开来:“王爷的商铺都已开到京都,想必在云州更是遍地开花。商业能如此兴盛,必以民生安定为前提。老夫这个推断,可还准确?”
盛霖聪笑而不语,只是轻轻落下一枚白子,算是默认。棋盘上,黑白二色渐渐成形,如同二人交谈中若隐若现的心思。
“王爷当年在云州推行的'大同社会'方略,老夫拜读数遍,爱不释手。”黄征突然话锋一转,“想必王爷对治国之道已颇有心得,可否与老夫这个老头子分享一二?”
“首辅说笑了,”盛霖聪摇头苦笑,“晚辈怎敢在您这位首辅面前妄谈治国?这不是班门弄斧吗?”
黄征拈起一枚黑子,在指尖转动:“王爷方才不是还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吗?治国之道,集思广益才是正理。还请王爷不吝赐教。”他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手中的棋子迟迟未落。
盛霖聪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窗外。暮色已沉,一轮新月挂上枝头。他沉思片刻,转回头问道:“说到治国,首辅以为最重要的是什么?”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