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眯起眼睛，审视片刻，没有收回枪，“你怎么自证清白？”

晏淮不疾不徐道：“我暂时还没办法证明，但是傅先生你肯定也不信他的说辞，不然为什么会存在现在这个局面？”

傅驰沉默下来，他安静地看了地上的人好几秒，最后竟然笑了，轻轻的一声哼笑，不知是讥嘲还是认同。

他说：“你很聪明，说对了；但你们两个的话我都不信。”

晏淮微怔。

傅驰接着说道：“一个疑点重重，一个谎话连篇骗我来此，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消息已经传给了警方，你俩的矛盾还是留着到警局里解决吧。”

晏淮原本还想着怎么把人拉到自己的阵营，没想到会是这个走向，心想这人还真是好冷的心肠。

那索性他也不费心思了，傅驰爱站哪边就站哪边吧。

晏淮用手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脸色在惨白的月光下显得异常苍白。

他整个人看上去还很虚弱，没有半点力气的样子，仿佛风吹就倒。

这其实是视觉引导导致的，但傅驰见他这副模样，竟然也不警惕了，还放下了枪。

晏淮说：“我们有没有机会活着出去还是个问题呢，谈什么解决矛盾？”

傅驰默默无言地望着他。

晏淮摒去刚才那装出来的柔顺态度，眼神又恢复了往常的冷淡。

他看着傅驰，说：“傅先生，你不想站队，谁也不帮，但邓开军会因此就放过你吗？”

“他如果还有一点正常思维，就不会轻易得罪我。”

“你跟一个亡命之徒谈权势？”

……

外面邓开军的声音又响起了，还是劝开门，听动静，似乎要硬闯了。

傅驰无言片刻，问晏淮是什么想法。

晏淮直言道：“为今之计，只有我们联手，胜算才大。”

“联手？”傅驰又笑了，这回是明晃晃的嗤笑；晏淮大概清楚为什么，但他没有急于证明自己的想法。

他放轻脚步去窗边观察了一下，又借着那一点点月光将舱室的布局了解了个大概，心下很快有了打算。

货船夜行的这条水路很僻静，两岸都是丛生的竹子，看不到一点灯火，人烟稀少，水流潺湲，跳下去逃生的概率大一些。

“外面有几个人？”

“只剩三个。”傅驰言简意赅地把不久前的反水情况说了一遍。

晏淮听着觉得有点蹊跷，邓开军起码是提前两天就蓄谋掳走自己的，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这一步，居然就被自己找来帮忙的人给绊住了脚步……

这里面有问题。

但现在的情形由不得他抽空去揣摩，而此时头顶上方忽然传来极其细微的异动，晏淮表情一凝，察觉是有人在上面，可能想伺机破窗而入。

傅驰也意识到了，他走到窗边往外看了看，想法与晏淮一致，“你行吗？”

不太行。

邓开军找来的人很专业，而且手里都有枪，他俩即便防身的本领学得再精，恐怕也难以招架。

何况晏淮感觉自己的力气还没彻底恢复，傅驰虽然看上去身形高大强悍，可信度很高，但到底也只是表面，实际上谁知道他行不行呢？

但在这种情况下不行也得行。

晏淮指了下自己右手边的窗户，说：“一会儿你去那边把窗砸了，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然后他又指向另一扇反方向的窗户：“我先跳，你殿后。”

傅驰幽幽问道：“为什么不是你留到最后？”

晏淮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我怕死啊，而且你手里有枪。”

……

“哗啦”一声巨响，窗户被椅子粗暴砸烂，玻璃碴子随即散落进幽深的江水中，紧接着一道人影当空荡进舱室内——

“砰”的一声，枪声响起，浓烈的血腥味还没扩散，重物落水的声音便一前一后响起，接着舱室便被人强硬闯入，哗啦一阵乱动。

船上传来气急败坏的怒骂，然后接二连三的子弹打进水里，但没惊起一点儿波澜。

乌云笼罩皓月，竹影高耸如同鬼魅。

哗啦水声褪去后，两道急促的脚步声与喘息凌乱交错，稍稍平复之后，黑暗中猝然响起一道清脆又响亮的巴掌声——

晏淮狼狈地坐在地上，单薄的身躯还在颤抖，不知是冷的还是气的，他低声怒骂：“你这流氓！”

挨了巴掌的傅驰从错愕中缓了过来，他嗤笑一声：“没有我这流氓，你现在尸体都凉了，白眼狼。”

“你当我傻呢？”

气极的晏淮一边挣扎着起来一边拿手背狠狠擦拭嘴唇，清晰可闻的呼吸里全是愤然。

傅董事长心胸宽广，没再还嘴，还好心拉了他一把。

但晏淮正在气头上，胳膊用力一甩就挣脱了对方的手，“滚一边儿去。”

傅驰忍无可忍：“你要是想死可以再游回去，既然说要联手，又闹什么脾气？”

晏淮心里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轰轰烈烈如山体滑坡，要不是情况不允许，他能不重样地把人骂上半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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