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回到房里,管家特别高兴地请他吃饭,说担心他的夫人在戴绒球的姑娘帮助下做的菜没有掌握好火候。
桌上铺了一方粗糙的桌布,还有一块绣花手巾是当餐巾用的。桌上摆了一个断了耳的撒克逊古瓷汤钵,盛着土豆鸡汤——这是那只时而伸伸这只、时而伸伸那只黑腿的公鸡,如今已被杀掉,甚至切成碎块,许多地方还带着毛。吃过汤以后,下一道菜还是那只公鸡,带着烤焦的鸡毛,还有加了很多油和糖的奶渣饼。尽管这一切都不怎么可口,聂赫留朵夫还是毫不在意地吃着,没有留意他吃的是什么,因为他一心在思考着他的想法,就是这一想法一下子解除了他从村子里带回来的苦恼。
戴绒球的胆怯的姑娘每次上菜,管家的妻子都要在门口张望,然而管家却因为妻子的手艺得意扬扬,笑得越来越开心了。
饭后,聂赫留朵夫好不容易让管家坐下来。为了检查自己的想法是否对头,同时也想对别人说说自己想得入迷的问题,便对他说了说自己把土地交给农民的方案,并且征求他的意见。管家笑嘻嘻地装着样子,似乎这事他早就想过现在听到这话很高兴,可是实际上他根本没有听懂,这显然不是因为聂赫留朵夫没有说清楚,而是因为,实行这一方案,就是聂赫留朵夫为别人的利益放弃自己的利益,而在管家头脑里却有一个根深蒂固的观念,那就是人人都巴不得损人利己,所以听到聂赫留朵夫说要把土地的收益作为农民的公积金,他就以为有些话没有听懂。
“我懂了。就是说,您可以得到这种公积金的利息,是吧?”管家满面春风地说。
“绝对不是。您要明白,土地不能成为任何个人的私有物品。”
“这话很对!”
“所以土地所提供的一切,都是属于大家的。”
“那么,这样一来,您不就没有收入了吗?”管家收敛起笑容,问道。
“我就是不要嘛。”
管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后来又笑起来。现在他明白了。他明白了,聂赫留朵夫是一个不太正常的人,于是他马上就在聂赫留朵夫放弃土地的方案中开始寻找对自己有利的可能性,一心想把这方案理解为他可以利用所交出土地的方案。
等他明白了这也不可能时,他就难受起来,对方案没有兴趣了,只是为了迎合东家,还在笑着。聂赫留朵夫看出管家不理解他,就让管家走了,自己就在到处是小刀印子和墨水痕迹的桌旁坐下来,把自己的方案写成文字。
太阳已经落到刚刚长出新叶的菩提树后面,蚊子成群成群地飞进房里来,叮着聂赫留朵夫。他写完方案的同时,听到村子里传来的牲口叫声、吱吱嘎嘎的开门声、来开会的农民们的说话声,聂赫留朵夫便对管家说,不必叫农民到账房里来,他自己要上村子里去,到农民们集合的院子里去。聂赫留朵夫把管家端来的一杯茶匆匆喝完,便朝村子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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